江容远说出他的想法:“朕想封乐驰为燕郦总督,封你为大兴亲王,朕会给予你一定的权力,监管着燕郦政事的运行。乐驰继承了大兴和燕郦皇室的血脉,你又是燕郦的王子,在燕郦还有一定的美誉,朕思前想后,这个位置你们来坐最合适。”
“可是臣……”
“不要慌,朕当然也会派出能臣去辅佐你们,前期你可以依赖他们的意见,接触多了你也能有自己的定夺,乐驰大了也要让他慢慢学着些。当然这不是你的一言堂,朕派去的督查也会时刻指正你,做出的决定都是要被监督的,同时每月你也需要按时交汇报上来,朕会亲自看管着。”
“可是臣……”景芳面露难色,“臣和乐驰都是地坤啊。”
“这个呀,”江容远说着欢快起来,“很快这个就不是问题了。”
“你愿意接受吗,景芳?”
景芳还很迟疑,这一旦接下就是一个重任,沉甸甸的担子压在肩头,不再只是几个人的喜怒哀乐。
“当然,你和乐驰只是暂代。”江容远补充道,“等局势稳定下来,一切走上正轨,这个燕郦总督的位置还会是能者居之。”
小乐驰玩累了,此刻窝在母父怀里睡得沉沉的,可爱的睡颜让江容远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小手:“朕也不是不要你们父子俩,才故意把你们派遣出去的。乐驰还这么小,他从那么一点点就跟在朕身边,要和他分别朕也于心不忍。但是,”江容远看进景芳的眼眸之中,“朕记得你并不喜欢这后宫的生活,一直向往着能够回到草原驰骋。朕给你一次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你愿意接受吗?”
景芳最后还是点了头,为了他的故乡。
“你真的想好了吗?朕若是封你为亲王,你将常年在燕郦,难得再回大兴了,这个后宫公子的位置也就名存实亡了。”江容远再三确认他的想法,他虽然还存了私心,但是在这个天乾地坤的世界,景芳作为被他标记了的地坤,他还是要对他负责。
景芳看着江容远的神色,不如那么镇定自若,有些慌张和愧疚,他突然间又猜到了点什么:“皇上不是盼望着臣为您分忧吗?”
“那你想好发情期怎么办吗?”江容远又试探着问。
景芳倒是笑了:“总归是有法子的。”
“朕问过太医,这是宫廷的秘药。”江容远咳嗽了一声,掏出一个小瓷盒,盒子摆着十多粒褐色的药丸,“吃了这药丸可以抑制潮期的发作,潮期来之前服下即可。”
景芳大大方方地接过,他仿佛接过了一把刀,一把割断过去的刀。他对这座其实并没有留恋,他本是草原上最热烈的花,却在这座宫殿里终日病榻缠绵,失去了自我和青春。皇上虽是他的天乾,他病时对他知之甚少,病好后却因蛊毒、因战事对他战战兢兢。
这样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他们之间会有恩情、会有君臣情、会有亲情,但不会有天乾和地坤的爱情。
坦然之后的景芳率真了几分,恢复了些原有的俏皮和灵动:“皇上把臣打发至燕郦,又把林容君派出去为将,这是想为谁解散后宫吗?”
“嗯咳。”皇帝皇上不自然地又咳了一声,“朕不是这个意思,乐驰永远都是朕的长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们闲暇之时也记得常回来看看。在外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和朕说一声朕绝不怠慢。”
听着江容远遮掩般的解释,景芳了然于心,不知是宫里的谁这么幸运,独得一份君王的真心。鹤公子,还是仪郎官?
景芳打小对这些情爱不太敏感,想起了为他冲冠一怒的穆察,心里不禁唏嘘。在父王的有意引导下,他一直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王子,父王教他如何骄傲、如何美丽,却没有告诉他如何爱人。
这般的自己,这样的地坤,也许不配拥有爱情。
当江容远在朝堂上提出自己的想法时,意料之中地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
从古至今从未有地坤担任过一方长官的担子,特别这一位是后宫嫔妃,一位还是襁褓之中的皇子。
“朕如此册封,一来景芳公子本是燕郦人,对燕郦情势熟悉,对治理燕郦有益无害;二来,景芳和乐驰血统尊贵,乐驰更是融合了燕郦和大兴的血脉,坐镇燕郦再合适不过。何况,”江容远话锋一转,“谁说地坤不能担此重任。”
“传威远将军。”
这次燕郦战事毕,皇帝论功行赏,其中一位默默无闻的年轻小将在此次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皇帝钦赐“威远将军”,赏赐无数。
大臣们也很好奇这位威远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顷一位穿着铠甲的年轻人踏入了大殿,他个头不矮,身材偏削瘦,剑眉星眼,线条硬朗,步伐稳重,不骄不躁。
“臣林桓宇叩见圣上。”
“林桓宇?”有人记起这个名字,“怎么和后宫之中的林容君同名同姓?”
“哈哈哈,”江容远走下龙椅,上前扶起林桓宇,“爱卿记得没错,这正是林容君。但他现在更是朕的威远将军!”
“威远将军在燕郦一役之中,运筹帷幄,身先士卒,还斩下了燕郦大将穆察的头颅,立下了赫赫战功!在此等荣耀面前,还有谁敢说地坤一定是无才之辈!”江容远的声音铿锵有力,战功在前一些大臣哑口无言,但还有一些仍在辩驳:“这不符合礼制啊,皇上!”
“为帝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让每一位百姓幸福安康!因为身为地坤,就只能屈居深院,有才志却不得施展,这何谈幸福?”江容远拉着林桓宇站在百官面前,“林将军就是最好的例子,即使是地坤,他也不见得比常人、比天乾差!”
“朕决定自今日起,地坤可以上私塾,可以参加科举考试。不拘一格降人才,大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性别、出身、职业,没有什么能成为阻挡人才前进的障碍!”
“朕知道你们有人会用地坤的潮期和信息素来反驳,但这些已经都不是问题了,太医院已经研制出可以抑制信息素和潮期的药物,于身体无害,择日朕就会让这抑制剂全国推广下去,造福百姓。”
皇帝一锤定音,不容置疑,这件事情就此般强硬地定了下来。
“桓宇黑了许多。”下了朝,江容远特意把林桓宇单独叫到了御书房。
“皇上说笑了,臣是被皇上派去打仗的,又不是去当少爷的。”林桓宇嘴角带着笑意,也许走的时候他还带着一些对此人的眷念,但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看惯生死之后,他对什么都看淡了。
“不过,”江容远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又欣喜,“干得好!”
“你此后有什么打算?想继续在军营呆着,还是想回来……”江容远这话问得犹犹豫豫。
林桓宇低眉思考了一番:“皇上交给我的任务臣已是圆满完成,功成身退,臣不如……”
“别!”江容远差点没形象的跳起来,却对上林桓宇满是笑意的眼神。
江容远意识到林桓宇的揶揄之后,又硬生生地坐端正了:“那日在松涛居与你交谈之后,朕便引你为知己,更是真心实意地帮你当做兄弟的。”
话都说到如此,林桓宇也不可能不识趣,他抬起眼眸,眼波微动,“只要大兴还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必当肝脑涂地。”
“不过,臣有个疑问……”林桓宇拱手,“当年皇上还是太子之时,臣化名木亘君,与皇上相识于江南,相言甚欢,酒酣之际才犯下了错。那时皇上原是没有……认可臣吗……那又为何……”为何来招惹我呢?虽说没有皇上,就没有今天这番际遇,但终究还是意难平。
这话让江容远心惊了一番,他只了解到林桓宇是原身在江南酒后乱性带回来的平民,没想到原身早就知道他是木亘君,早就赏识了他的才华。
“非也,非也。”江容远心思一转,编排了几句解释,“朕起初久闻木亘君的大名,但见到真人后却又为你是个地坤而感到遗憾。谁知后来阴差阳错让你进了宫,朕本有心仪之人,但先他之前迎娶了他人,心生愧疚,便冷落了你多年。后来太傅举荐了你的文章,朕才意识到不该将你置于这后宫之中,而该给你更广阔的天空。”
林桓宇抿着嘴,心里却还有些许疑惑,皇上说有一心仪之人,继他之后皇上隆重地迎娶了仪公子,之后荣宠不断,仪公子可谓是独宠后宫。若说仪公子是皇上的心仪之人,没有人会反对,但是现在仪公子被降位,又受冷待,反而是鹤山的恩宠甚高。鹤山是被沈国舅算计才得以进宫的,怎么想也不该是皇上的心仪之人,那又缘何?
林桓宇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从这些猜测之中脱离出来。皇上宠谁,心仪谁,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容远在京中给林桓宇赐了一间将军宅院,送走了林桓宇,他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林桓宇尚且能分析出一些端倪,他这个假皇帝还能当多久呢?
他若是有一天重又回到了现代,那么他推行的政策该如何继续?他的小鹤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