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鹤山担心,江容远特意去了一趟栖霞斋,承诺过不会让沈家有事,可却没有做到,面对着鹤山他有些愧疚。鹤山知道父亲的事让皇上为难了,不管是否受人指使,父亲确然做出了勾连外邦、谋害公子皇子的事情,就是因为不想让父亲牵连到自己,皇上不愿做下公正的决断。沈荣之做出这等事,是抱有了私心,但他的目的终究是为了助自己往上爬,没有人会相信身为儿子的自己没有置身其中。
思及此处,鹤山摁住江容远的手,认认真真地说:“阿远,我曾说过,父亲犯了错,你不必顾念着我。若是为了私情,行了包庇纵容之事,你多年苦心经营的贤德名声便是毁于一旦,别人看来你便是个公私不分、赏罚不明的昏聩君王,且不说这后宫中无秩序可说,朝堂上也会失了威信。”
“可是……”江容远无法反驳,但他还是不忍心伤害他的小鹤。沈荣之罚就罚了,可他为了鹤山谋利,谁能证明不是鹤山委托自己的父亲替自己唱着一出呢?身为家长的敬国公也要落个教子不严的罪名。
鹤山不是为博同情才说的这番话,祖父教导他为人正直,若就这么相安无事地揭过,他反是不得安宁。他不是冷血冷情的人,皇上对他的一片情意他铭记在心,只是为人处事总要对得起自己的一颗心,而其他的……鹤山低眉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说得真心实意:“阿远,你的这片情意是比身在何种位份还要珍贵的。有它……就足够了。”鹤山这种人最是难得说情话,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比前面一番大道理都说得艰难,却说得江容远心湖泛起涟漪,反过来扣住他的手,用力地扣紧了他的五指,直要把他扣进自己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一章突然忘了后面的情节是什么了
翻开原文看一看,发现……
时间线早就乱了套了
☆、曲终人散
这事本就寻到了真相,答案迅速地呈到了众人面前,宣相和敬国公脸色都不好看,两家的孩子都有罪,但又起争论的是谁才是真正的主谋。
沈荣之可以说是宣仪指使他去引那穆察进宫的,同样的宣仪也可以争论是沈荣之挑唆他去燕郦将穆察寻来的。敬国公终是没能争辩得过宣相,他早就上交了兵权,又没有可靠的子孙,即使年迈有名望,也抵不过宣相的如日中天。再者宣仪是个心智未熟的少年,而沈荣之却是臭名昭著,人们打从心里相信是沈荣之挑唆了宣仪,而宣仪不过是个被他诱哄的孩子。
宣相在朝堂上声泪俱下,把那沈荣之骂得一文不值,情绪激动得恨不得晕厥不过。他朝堂上的徒子徒孙们看见老师这般,那也是一哄而上,罪名越说越大,把沈荣之的罪名定得死死的。江容远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何谓口才,真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他贵为皇上,却压根没有辩驳的余地,硬生生被他们推着走,迫不得已给沈荣之定了个主犯的罪名。
这主犯的罪名一定,沈荣之勾结外邦、谋害皇室就更言之凿凿了,大臣们齐齐地请求严惩不贷,这其中自然包括既是受益者又是沈家人的鹤山。江容远想要从轻处罚,但无奈按刑罚来讲这是杀头的重罪,为了保全沈家人的性命,只能重中取轻,夺了敬国公和鹤山的封号,一人许他告老,一人打入冷宫。
鹤山搬去冷宫那日,江容远的心就像被重重地锤击着,他都不敢看小鹤的眼睛,他好像从最开始就没有给他带去什么福分,都是在不断地连累他受罚,这次更是……
“我都没有哭,阿远你怎么就哭了呢?”鹤山轻柔地为他抹去眼角的泪,江容远握住他的手,痛心得说不出话来。鹤山还是那样,他乖顺地服从一切旨意,不管是福还是祸。江容远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让他敢于抬头正视自己的眼,让他敢于交出自己的心,可现在自己还是伤害了他。
江容远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迟迟不肯松开,一眼万年,生怕少看一眼就少看了一生。他只能苍白地保证:“小鹤,我很快就来接你出来。”
鹤山低着头笑笑,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好,我等你。”
江容远的心随着鹤山一道去了冷宫,日夜担心着一个孕夫在冷宫里有个好歹,不但吩咐务必让他住得舒心惬意,还加派了人细心照料鹤山怀孕的身子。江容远数着日子,只要等他生了孩子,便可以有个名头把他接回来。
鹤山的心思向来细腻敏感,在江容远面前表现得再豁达,在冷宫里依旧免不了心事重重,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江容远偷偷站在窗外看着他,陪着他,也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近在咫尺,却是衷情难述。
日子终于又熬过了八个多月,鹤山的孩子即将出生。原本只是喊了两个稳婆和一个太医照料着,但是大半天过去,鹤山疼得叫都叫不出来,力气也耗去了大半,孩子还是没动静。江容远躲在窗外听着鹤山一声又一声低低的痛哼,急得嘴上都冒了泡,却听到里面一个稳婆突然惊呼道:“怎么孩子的脚出来了?!”
寤生,搞不好是要人命的,江容远一下子什么顾虑都没了,直接冲了进去,冲着身边的下人大吼:“快去把宫里最好的太医喊过来!”
“小鹤!”江容远哀哀地握住鹤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才发现鹤山比他偷偷见到的还要瘦许多,几乎都能捏到他的骨头。
“阿远……”鹤山侧头看他,在剧痛之中仍然为他扯出了一个笑容,欣喜又是那么淡然的笑容。
“现在什么情况!”江容远转头问稳婆。稳婆吓得一个哆嗦:“郎……郎君难产了……孩子一个脚已经出来了……”
江容远隐隐看到鹤山的腿间露出了一只小脚丫,他怕极了:“孩子可以不要,你们一定要保证小鹤的安全!”
“不要,阿远!”鹤山也急了,“不要伤害孩子!”他疼得说话声音都断断续续的,“他……是个好孩子……不要……”说着他又安慰地捏捏江容远的手,“我不会有事的……我还等着你来接我呢……”
“恩恩,”江容远竟不觉自己已经哭了,他胡乱地点着头,“等孩子出来,我就接你出去,我们一家子就在一起,我封你当皇后,后宫里不会有其他人……”他吻着小鹤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脸上,“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
鹤山笑笑点点头,随之又被阵痛惨白了脸。
孩子最终还是倒着生了出来,鹤山浑身汗湿,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他想说些什么却是头昏眼花。江容远还没来得及为新生开心,却瞥到鹤山的□□血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染湿了床被。产婆举着被血染透了的布帕,颤抖着:“血……血崩了……”
“太医!太医呢!”江容远握着鹤山冰凉的手,慌乱无措。鹤山却是偏头笑了,他像久旱逢着甘露那般汲取着江容远手心的温度:“阿远……让我再好好看看你,看看我们的孩子……”
人是血红的,宫殿是血红的,天空也是血红的……
远方不知何处竟隐隐约约传来笛子喑哑的声音,呜呜咽咽,唱一曲曲终人散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前很喜欢在中间插这种骗人的结局
哈哈哈哈
这是伪剧情,以前既然写了,就直接贴上来玩一玩
☆、责罚
宣仪的事情应该和宣相开诚布公,以免再生事端,但江容远知道自己性子软,宣相在朝堂的那一出戏把他哭怕了,别人哭一哭、闹一闹他就总觉得对不起别人。
因着性子温和,江容远其实不擅长于别人打交道,每每要办什么大事总要在脑海中演练一遍。想到宣相那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就委实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和说道,便有些逃避去办这么一件事。可总不能任由事情恣意发展,江容远想来想去,还是找他的智囊团问一问。
这个问题问来其实有些丢脸,感觉像是刚出茅庐的小孩子在抱怨职场问题。林桓宇问题听到一半突然笑了,说了句题外话:“皇上的性子似是和以前不同了。”看到江容远满是讶然的眼睛,他思考了一下措辞,“比以前更为纯良了,仿佛是家中幼弟。”
江容远心中响起的警铃息了,但不免有些沮丧,就像你在职场上打拼多年还被评价像个孩子。纯良是褒义词,但作为皇上难免会有些镇不住场子。林桓宇却摇摇头:“身为皇上还能保持这一份良善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一份仁慈之心能让您苦民所苦、知民所需,淫威只能屈服部分人,但仁慈能让天下归心。”林桓宇为江容远添满杯中茶,茶水入杯的声音安稳着听者的心,“就像现在,臣敢和您这般平和地谈话,正是托了这份福。”
嫁为他人夫那么多年,说是心中没有一点爱情的幻想那是假的,但这点介怀在听到皇上和他讲述人人生而平等的理想时就失去了。林桓宇想,那次醉酒的意外可能是天意,上天用这种方式让他可以和皇上成为有着同样目标的战友。林桓宇生性旷达,他把心中那一点情愫全然转换为了知己情谊,诚心相交,真心以待。而江容远那随和的待人处事方式更是给了他这份底气,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当初江南,没有阶级的差别,没有性别的阻隔。这些都比爱情更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