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孝期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闪了下,被匆匆垂下的眼睫遮掩。
“刚刚刺激吗?”周未像个因为好奇去捅马蜂窝的傻孩子,蒋孝期这种漠然的反应让他生出些许挫败感,好像考了一百分的小孩抖出卷子炫耀,父母却哼哈敷衍不肯给一句表扬,就算被蛰得满头包他也按捺不住继续撩拨:“哦,小叔这种四有学霸,应该会觉得无聊?作死?神经病?一群疯——”
“刺激,”蒋孝期打断他:“很过瘾。”
周未撑着手肘倚在侧窗上,笑弯了眼睛,夸我快夸我啊魔法终于奏效了。
“跟你学车,”蒋孝期抬手往中控台上比了一下,按键启动、拨片换挡、电子手刹:“你确定学完了之后开得转驾校的考试车吗?”
根本是身价差出千百倍的两个物种。
周未很受鼓舞地坐直身体:“我买辆R8陪你练啊,蹭了也不心疼。”他说得像买筐萝卜给你练雕花一般简单。
“那我帮你补习算报酬吧。”
“我也可以不计回报的。”
装个逼有十分钟还不够?渐渐有人留意到柯尼塞格的反常,三五一群地往悠悠冒着小烟儿的车尾聚过来。
周未之所以没在人前停留,也没让蒋孝期在手台里出声,就是觉得蒋小叔肯定不愿意被人发现在自己车上当压车美女,何况这“美女”还妆容不整,穿着拖鞋。
隔着五十来米,后视镜中有人靠近,周未拢了下方向盘,柯尼塞格咘咘咘又向前滑了十几米,像是故意逗着那帮人不让他们跟上。
“诶呦?!有情况!”
“今天非得看看未哥车上藏了什么宝贝,这么掖着藏着的——”
“追!”
咘咘咘,柯尼塞格继续往前蹦了一段,将好事者甩开。
这个情况,周未更不能让蒋孝期现身了,小叔的偶像包袱应该重如泰山,真掉马了恐怕会生气,下辈子都不理人那种。
一群人聚在后面笑骂,也不再追。跟幽灵赛车竞走,那是什么星际玩笑,纯属尾气回收装置。
周未摸出手机,轧身过去,在副驾视角随手拍了张露出一角后视镜的糊照,收回身体发送给黄栀子,附言:发你朋友圈。
黄栀子很有身为雇员的敬业精神,几乎秒回:好的老板!
蒋孝期不自在地动了下刚刚被周未不经意压了一下的大腿,缓缓呼出一口气。
裴钦心有不甘,觉得这种被周未一视同仁的局面简直是人生极大的屈辱,只身跃出人群向车尾走过去。
咘——咘咘————
这次柯尼塞格没再跟人类竞走,屁股喷烟地悠悠开走了。
“周未!我去你大爷的!”
身后传来裴钦呕血的怒吼。
作者有话要说:
蒋孝期:你说你特别令人满意,具体呢?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驱车下山,路上走得四平八稳,好像新晋教练正在努力散德行以保住独苗学员。
周未不复那股小宇宙爆燃的冲劲儿,仿佛冒了场烟,能量都烧尽了,这会儿又懒散起来,设了定速巡航,支着手肘单手揉方向盘,让人担心他开着开着会睡着。
裴钦肯定要生气,从他没有立即打电话过来骂自己这状况来看,气得不轻。
但他这人除非被自己气死了,否则还是憋不住屁的,最多一小时吧,等他到家了那边也该消气了,大不了就是请顿火锅给他顺毛。
想到火锅,周未觉出饿了,本来方便面就没挑几口,那也不是正常成年男性能饱肚子的东西,抻个懒腰就消化了。
“七哥请我吃饭,谢师宴。”
蒋孝期眼神像看异星生物:“谢师宴,是等你考上一本线该请我的。”
这算拒绝吗?周未笑嘻嘻把车停到公寓楼下,自己也开门走下来。蒋孝期还穿着亚麻格纹拖鞋,配长裤衬衫好看又好笑,周未岔腿蹲在路边目送他,像只流浪的四脚小动物。
“有人送,有暖光,小叔好幸福。”周未抬头看顶楼,他们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灯,客卧兼书房灯火通明,像家里有人留灯等候似的。
蒋孝期已经转身上楼,觉得那股暖光就打在脊背上,这是句善意的调侃,让单衣寒夜并不那么冷。
他顿了下,转头对周未说:“我上去换双鞋。”
换鞋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像是慢了一步,楼下的人就会冻死饿死或者不耐烦走了。
蒋孝期再走出单元门,周未连姿势都没变,蹲在那撸那只脏猫,脚边还多了个死鸟。
周未总算没对鸟尸上手,用鞋尖蹭了下蹬腿闭眼毛绒枯槁的老麻雀,对母猫说:“自己留着吃吧,你这孕妇有点儿厉害啊,带膀儿的都能捕到……适当也注意下,胎教内容不用这么猛……”
蒋孝期听不下去了,跺亮门前的感应灯走过来,怪不得他家门口也被放过死鸟,这猫成精之后是要变作“花素贞”吧。
“不用开车,很近。”有了校医院和般工楼那次经历,蒋孝期觉得自己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坚决不肯和这一人一车同框。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了,换成枫丹路或科技园,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就是加班还没结束,要找吃饭的地方并不难。
但是丹大周边就静谧多了,学校宿舍十一点关门熄灯,就算般工楼通宵自习的也只能从一楼贩售机买桶面和零食果腹,校园周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多是网咖。
蒋孝期带周未去的铺子就开在家属区底商,门脸十分简洁,一副木刻对联:民以食为天,食以洁为先。上头横批也是店名:洁惠食堂。
蒋孝期撩起塑料门帘等周未:“二十四小时营业,这里干净也便宜。”
看出来了,人家就叫洁惠,目标客户群定位精准,注重食品安全又囊中羞涩的大学生,食堂听起来也够亲切。
现在蒋孝期不羞涩了,依然没抛弃糟糠,不知是没得选择还是旧情难忘。
走进去,厅堂比想象大些,屋里开了暖气感觉舒适,消毒柜上还有个正在汩汩喷雾的加湿器。
和街上的冷清相比,这里人气算不错,有三四桌在吃饭,大多是学生,靠墙正中几个人在喝酒,丹啤的空瓶攒了一堆,说话声音挺大。
蒋孝期大概是看见这桌人,侧头问了周未一句:“吃吗?”
“吃,饿。”周未捡了个挨窗户的四人桌坐下,扫一眼便看出干净不是吹的,尽管一次性塑料桌布和竹筷都很廉价,但拼布椅垫上没有油渍,不锈钢茶壶锃亮,盘碗内侧不泛黄,连塑封菜单摸起来也是清爽的。
周未翻着单篇儿的正反面菜单看,居然囊括了南北风味八大菜系的菁华,从冒菜大盘鸡到乱炖糖醋鱼都有,有点儿不知吃什么好。
隔壁小情侣在互吃麻辣烫和肥牛盖饭,喝酒那桌在撸串,热烘烘的焦香飘过来。
周未突然很好奇蒋小叔撸串的画风,于是指着背面:“羊肉,十串!”
“十五,”不行单数不好平均分,“二十!”
自己跟自己划拳,隔壁食客好奇地看过来,麻辣烫女孩儿盯了他们一会儿,凑头跟男朋友耳语,再看过来时眼神有点儿不对。
“再来碗疙瘩汤,一屉素蒸饺,就这些。”蒋孝期感觉自己带这个玩意出来,就像怀揣不定时炸'弹,预后非常不妙,想赶紧吃完走人。“太晚了,吃肉不消化。”
“早也没有肉吃。”
“……”蒋孝期倒开水烫碗筷,拒绝接茬。
随后疙瘩汤端上来,周未就不计较有没有肉了,嘘着热气吞了一碗又来盛。
番茄和茼蒿煮得软烂,蛋花细滑如絮,小疙瘩稀薄却不寡淡,咸鲜适口,一颗颗晶莹Q弹,暖暖地喝下去化在胃里,熨帖无比。
蒋孝期真是一个太难让人看到笑话的小古板,他把钢钎上的肉用筷子拆下来,肥肉挑到旁边,弄成一碟孜然烤肉出来,周未简直无语。
这餐饭质量不错,要不是靠墙那桌粗口越爆越响,引得所有人侧目。
“我X你妈的”、“你妈了个X”、“X他血妈”……句句都跟彼此的母亲过不去,听得人耳膜疼。
隔壁小情侣匆匆扒完盖饭,躲瘟神似的结账走人,吧台旁边一桌男生也频频侧目面露不满。
老板娘不好说什么,偷偷叹气,那桌再叫酒时推说当天进的丹啤卖完了,还有十五一瓶的金标无醇,其实是怕这伙人搞下去闹仗。
“他妈什么破X店连酒都不让人喝透的!卖完了你妈X给我出去买去!”黑背心的寸头明显不能接受六块一瓶的丹啤换成三倍身价的金标,估计是请客的,嫌贵面子上又下不来。“老子喝不起是怎么的!狗X的……”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个点儿我就是想给您买去也得有地儿卖是不是?要不这边给您打点折抹个零儿您看行不行?”
老板娘陪着笑,求生欲极强地想法子让对方赶紧结账走人,他们开惯了店面的,对酒局后果预感大多很准,搞不好这伙儿就要拆店,大半夜还得叫警察过来,折腾一溜够耽误明天生意不说,赔偿很可能也毛都拿不到。
“也不是他妈跟你要娘们儿!怎么就买不到!”同桌的酒鬼搓火:“涛子你钱不够哥们儿这儿还有,不然咱换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