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听到男孩儿低沉的回应，便也更加欣喜地望着那辆车。她认为，她已经明白了哥哥心中所想。爱一个人不是放肆，她可以学着他一样克制。
如果她回过头，就能看见少年眼底深不见底的黑暗。如果她再仔细一点，还能发现他紧紧握成的拳头，深陷入皮肤的指甲。
伏远蹲在花坛上，轻叹了口气。
果然，苏启山，回来了。
第52章
苏家庄园有一栋楼, 是苏启山的办公楼。
此刻, 一头大橘猫跑过被炎日照的发烫的青石板，焉哒哒的草坪，一路来到了办公楼后面的一颗大树下。
它左右看了看，然后站起身，抱着粗壮的树干, 一路爬了上去。
苏启山的办公室在六楼, 这老家伙喜欢高的地方。好在这棵树有够高，伏远爬到了最顶端，在离窗户最近的一根树枝蹲了下来。枝繁叶茂, 挡住了大橘的身子。
一个绝佳的蹲点位置，虎大王目光沉沉地看了过去。
窗户半开着, 办公室里的情形一目了然。苏启山坐在椅子上，林羽帮他点了雪茄。办公桌的对面, 林倾寒背对着伏远这个方位站着。
苏启山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穿着白衬衫黑马甲，还是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次他被调查了将近半年，看来没吃什么苦头, 大获全胜。
倒是林羽, 憔悴了不少。时不时地担忧地看一眼林倾寒, 老妈子一样。
苏启山抽了两口雪茄，便对林羽说：“你先出去吧。”
林羽看了一眼林倾寒，欲言又止：“议员大人，小寒他……”
苏启山挥了挥手, 又笑着看林羽：“你怕什么呢？这是我儿子，我就是问问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怎么，难道你也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林羽连忙道：“当然不是。议员大人，只是这段时间，报纸上风言风语，希望您看在孩子年纪还小的份上，不要过于苛责他。姐姐如果在世……”
苏启山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林羽见了，不敢再说什么。
这半年他也跟在苏启山身边，苏启山有什么动作，在怀疑什么，他可是看的很清楚。他心急了，怕苏启山对林倾寒不利。所以才会急慌慌地搬出林晓婕，希望苏启山能看在过去老情人的份上，对这个孩子高抬贵手。
但说实话，林倾寒究竟有什么秘密，他也不得而知。
看了一眼林倾寒，林羽转身出去，并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门内，一时恢复了寂静。
苏启山不说话，抽着雪茄，翻着桌面上的呈递上来的，这半年来发生的新闻事件，或者娱乐事件。
他不说话，林倾寒也就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
过了片刻，苏启山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他取下嘴上的雪茄，蹙眉看着那上面的报道。
伏远探着头，可惜这个位置，他什么也看不见。苏启山在看什么？是对林倾寒不利的消息么？
伏远有些着急。
半晌，他听到苏启山开口了。
“小寒，你有女朋友了？”却没想到，这个老贼问的是这个。
林倾寒目光落在苏启山看的那封版面上，那上面刊登的，正是半年前林少爷带女友在酒店鬼混的那些事儿。
都是娱乐报纸的花边新闻，但上面的确明晃晃地刊登着一个金发女郎挽着林倾寒的照片。
林倾寒开了口，声音有些犹豫， “对不起，父亲……”
苏启山咧嘴一笑，“这有什么呢？”他看向林倾寒，“你有女朋友，爸爸很高兴。她在什么地方？爸爸想见见她。”
树丛里的伏远瞪圆了眼睛。这苏老贼，他肯定是怀疑了。要不然，他如今的身份，没必要见一个儿子的女朋友。想也知道，林倾寒这种公子哥，女朋友都是一溜一溜的。
“我跟她……很久没联系了。”
果然，林倾寒开口说道。言下之意，玩玩而已，父亲何必当真。
苏启山睨着他，笑：“小寒，这是你第一个女朋友吧？”
“嗯。”
“现在也没有别的交往对象吧？”苏启山步步紧逼，环环相扣。
林倾寒沉默了片刻，道：“暂时没有。”
“为什么不继续跟其他孩子交往呢？”苏启山笑着问。
林倾寒不说话，保持沉默。
苏启山靠在椅子上，温和道：“半年前，刚好爸爸有点事情忙。后来听说小寒有女朋友了，很高兴。但是爸爸怕你被骗，毕竟她跟你年龄差距有点大，所以找人去调查过你的这位女朋友。不过很奇怪……”
苏启山顿了顿，随后看向林倾寒的眼睛，“你别怪爸爸查你的**，不过，爸爸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竟然没有查到这个女人的一点消息。小寒，她是什么人啊？”
伏远的脚趾头都扣破树皮了，苏启山这个老东西，竟然调查他了。不过这也正常，以这个老贼的作风，既然已经怀疑了林倾寒，肯定恨不得把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往上查三代。
哎，没想到他给男主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早知道，当初从监狱里出来，就不该去找男主。男主为了帮他逃脱追捕，这下让苏启山抓住把柄了。
他也真是，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伏远此刻无比的自责，恨不得时光倒流。
办公室里是一片死寂，苏启山问完话后，就好整以暇地喝茶喝水，也不着急。仿佛就等着林倾寒现场编瞎话。
沉默了大约两分钟，林倾寒开了口。
“父亲……”
“嗯？”
“对不起，我骗了您。”
苏启山端着茶杯，看向他。
林倾寒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我女朋友。”
“噢？”苏启山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问：“那她是谁？”
“他是一个男人，从地心监狱里逃出来的囚犯。”林倾寒说道。
苏启山动作停滞。
伏远也僵硬了。
但他随即意识到，男主这么做是对的。按照苏启山的手段，半年前的漏洞那么多，男主是不可能瞒过他的。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撇清关系。这样，男主的嫌疑才有可能减少。
“囚犯？”苏启山蹙眉，抬眸盯着林倾寒。“小寒，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林倾寒开始一五一十地编故事。
“那天是游学活动的最后一天，我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到了酒店。我在屋里睡了一觉，听到有人敲门。我当时以为是酒店服务员，就把门打开了。然后那个人，他就进来了。”
“哪个人？”
“就是新闻上的那个人，他杀了海因兹，放火烧了病房，还杀了温斯特的护卫。”林倾寒游刃有余地说道。
苏启山看着他，面无表情，“继续说。然后呢？”
林倾寒犹豫了片刻，面露愧色：“……他挟持了我，说我必须帮他逃出去，否则他就杀了我。父亲，对不起，我很没用。他那个样子，我实在是害怕……”
十四岁的少年充分表演了一个愧疚可怜胆小无助，但苏启山似乎不买账。他现在看着林倾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层层叠叠的谜团。
林倾寒大概也是清楚的，于是他发了一会儿抖，小声补充道：
“他还说，他什么都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瞒过他。”
苏启山拧眉：“这话什么意思？”
林倾寒顿了顿，少年清亮单纯的眼睛看向苏启山：“他说，他知道我是您的私生子。他知道七年前在香山福利院发生的事，他还说，包括封凯修和他的妻子……”
“砰。”
是苏启山茶杯落在书桌上的声音。
林倾寒噤了声。
伏远在外面听的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出。林倾寒的这一席话，苏启山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书桌前走来走去。忽然，他看向伏远的方向。
伏远：！！
苏启山忽然走过来，拉上了窗户。
伏远：……吓死了，以为老贼发现他了。
窗户关上了，里面动静小了很多。于伏远多少有点阻碍，伏远不得不往前挪了几步，把耳朵伸出去。里面的声音陆续传来。
“……他真是这么说的？”
“嗯。他说，如果我不配合，或者报警的话，他就把当年所有的事情昭告天下。”
苏启山似乎笑了一下，阴恻恻的道：“他的意思，他手上有证据？”
林倾寒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他这个人，有点神经兮兮的。他看起来被关在监狱里很久了，一出来就让我带他到处去玩。我要是不配合他，他就威胁我。他还说……”
“说什么？”
“他还说，如果他想，他能立刻杀死您。”
伏远心想，这小子，倒是也没说假话。把他当时说的话东一句西一句拼凑过来，真真假假，让人辨不清。
接下来屋子里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伏远估计至少得有十分钟那么长。
苏启山似乎是做了一番考量，最后，他的注意力又回到林倾寒身上。
“小寒，为什么刚刚爸爸问你的时候，不说实话呢？”
林倾寒似乎有些羞恼，“对不起爸爸，您知道……我被一个三十岁的男人逼着做这种事，实在很丢脸……我的确是想要告诉您的，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那个人，实在是很过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