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不懂他一片绿的烦恼,见他吃完面就愣在这里发呆,莫不是想赖在保安室不走?
这可要不得,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带着儿子来上班,他抓住筷子,敲了敲碗沿,驱赶道,“小伙子,你看看你现在早饭也吃了,该走了吧,要是没吃饱你去附近的早餐铺去转转,可别把自己饿着。”
保安嘴里说的虽是赶人之言,但是言语之中裹挟着少许来自陌生人的关爱。白穷从自己飘绿的头发色里回神,道了谢,只想赶快找个理发店将自己的绿毛做掉。
他站了起来,冲保安匆忙告别,就往外面跑,刚打开保安室的门,大长腿往前一迈,硬生生撞到别人身上去了。
身体相撞的声音甚是沉闷,白穷只感觉绿毛上冒了一圈的星星。
而元柏也是被他撞懵了,只瞧见一个绿色脑袋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像颗花菜。
等元柏定睛一瞧,才发现撞自己的不是颗花菜,而是个人。
元柏好看的剑眉一敛,“你撞我干嘛?”
白穷急着去理发店,不愿在此纠缠,再说历经沧桑的他早就不是个爱惹事的人了。他冲元柏弯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刚急着跑出来没看见你,真是抱歉,撞疼你了吗?”
元柏见他态度还算好,挥了挥手,也没在意,“没事。”
白穷抬头,刹那间他的目光停滞半拍。
这不是年轻版的元柏嘛!
他们竟然在校门口相遇,甚至还相撞了,也太有缘了吧。
不过,这个时候竟然能碰到,是不是说明元柏迟到了?好学生的印象彻底破灭,白穷憋着股气,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结果这话到了嘴边,又被白穷咽下去。
只因白穷想起了自己的一头绿毛。
不行,不能让元柏对现在的自己留下深刻印象,那样可能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白穷故意尖着嗓子说:“既然没事,那我走了。”
原本元柏还没留意他,可白穷这般故意尖嗓子说话,反而让元柏多瞧了两眼。不过倒也没碰撞出半点火花,只是少许吃惊罢了。没想到这绿毛怪装扮看起来辣眼,但长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尤其是那两汪眼睛,像是浸泡在水里的珍珠,亮得很。
好看是好看,就是配在这种人身上,简直是糟蹋了。
“走吧走吧,我也赶着去上课,不跟你一般计较。”元柏在内心为那双眼睛感到惋惜了一会儿。
他往保安室旁走去,“叔,开一下校门呗。”
保安从保安室的窗口里探出头来,一瞧见元柏瞬间乐了,这可是常客啊。
他按下开门的按钮问:“元柏,你怎么今天又来这么晚啊?”
校门晃晃悠悠打开,元柏信步往前一迈,扯了个无比蹩脚的理由:“昨天熬夜学习,今早没起得来。”
闻言保安噗嗤一笑:“你这小子,睡过头就睡过头了,拿熬夜学习当什么借口。”
等元柏进了大门,转头一瞧,原本是想回保安叔叔的话,余光却瞧见白穷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他。
元柏狐疑地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人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谁。
过了一会儿,保安还站在窗户前,冷风将那碗米粉的残渣剩汤吹凉,保安低头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他伏案沉思,阳光洒了满脸,猛地一拍桌子,惊呼道,“我想起来了,那个男生不就是来找元柏的嘛!”
保安往原先白穷站的位置瞅了一眼,发现早已人去无影,唯有几片残叶掉在地面,印了个鞋印。不是来找元柏的吗?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叫住元柏?
这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爱恨情仇?
难不成只是为了来这蹭他一碗米粉?!
第6章
“哥,你把我头发都剪掉吧。”白穷望着镜中的绿毛怪,看着就心烦。
理发师摸了摸他一头绿毛,有些舍不得,“全减?我看你头发长得挺旺盛的,染回去就好,这真要是剪掉挺可惜的。”
还长得旺盛?白穷从镜子里看了眼理发师,忍不住笑了笑,还真当自己的头发是青青草原了?不过一想到元柏交了女朋友,白穷还真觉自己头顶这片绿得发慌。
“染来染去伤害发质,”他目光炯炯,坚定地说,“剪掉最省事。”
老实说白穷想剪个光头,也不光为了这个绿毛……大概是重生一次,他想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形象。
毕竟现在脸嫩,年轻,浪一次也没事。
白穷一看就是个学生,理发师也没和他推荐什么产品,只闷声剪发。
趁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白穷的思绪就忍不住飘了,他无比笃定,刚刚在大门外见到的那个少年就是元柏,没有染发没有戳耳钉,长相是个酷男孩,带着股隐晦的戾气,跟多年以后的元柏如出一辙,说不出来的顺眼。
根据保安的描述,现在的元柏并不是个好学生。白穷一向自认了解元柏,就连他左臀处有颗黑痣的事也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他还是未曾想到,年少的元柏竟然这么放荡不羁。
可偏白穷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品到了一丝可爱。可爱到中年的元柏甚至不敢将这段过往告诉给他,只道他曾经喜欢过一人。这藏匿在其中的故事还得白穷自己去追寻,看来得拉近和元柏之间的距离。
至于元柏有没有交女朋友的事,还是等熟了以后再问吧,他也不能听风就是雨,随意地将这罪名按在元柏身上,毕竟自己也糊里糊涂给女同学送过情书诶。
他也不怪元柏,因为他也骗过元柏,不止是元柏少年糊涂,白穷年少时的脾气也不好,谁多看他几眼就能嚷嚷起来打一架,为了酷炫染了头绿毛招摇过市。
这些事被白爸白妈记在心底,过年过节七大姨八大姑欢聚一堂,这些糗事在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白穷觉得烦,就坐在沙发扶手上啃瓜子,瓜子啃得清脆响,板着张死人脸,想来和他玩的小朋友怕了他的脸色,于是决定不带这人玩了。
等剪完发,白穷冲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自我感觉良好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还不赖嘛。
白穷按原路返回,因不熟悉路,还是招了辆出租车,一上车,白穷显得很雀跃。
因为这司机还是那个司机。
“司机叔叔,这么巧啊。”白穷热情地打招呼,想着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我们认识吗?”司机先生狐疑地问。
白穷说:“我是刚刚那个绿毛啊。”
司机看了眼中央后视镜,在白穷那白净的脸上找出一丝熟悉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怎么把头发剪了?”
“太丑了。”白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虚地笑了笑。
司机仔细看了看白穷,发现白穷的脸上没了淤青的痕迹,顿时松了口气,轻松愉快地说:“我怕你是来打架的啊,所以等你下车以后我还是一直在这里晃,就怕你跟一群人打起来了,我也好报警救你。”
白穷一下子懂了,原来这司机也是以为自己是来打架的啊,白穷哭笑不得,心里不禁有点感动,自己这辈子,怎么接二连三遇见好人,“司机叔叔你就把我送到我刚才上车的位置吧,我要回去了。”
“好,”司机点头,摆动方向盘,左拐右拐地开着,“你没事就好了。”
等白穷下了车,和司机先生挥手说再见。下了一坡长阶梯,河风将夏末的暑气卷走,带来一股特有的清爽,他走到最后一阶梯子,蹲下,洗了把手,望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忍俊不禁,这光溜溜的秃头看起来别有番风味,不知道爸妈看到会不会惊讶一下下。
河边还停着一艘白船,只是船不是原先那艘船,而工作人员也不是之前那群,上船,白穷的心境与来时格外不同。河风轻拂而来,白穷寻了个靠窗的位置,望静谧的河水,荡起一层白浪,不知这辈子的元柏有无缘分,是否能和他相守一生到白头。
若是没缘分的话?
白穷轻笑一声,怎么可能没缘分。
河坝缭绕的雾气早已散去,聚在此地的人也多了起来,骑双车的小情侣不再少数,脉脉含情皆在眸中,白穷扒在石栏上,撑着下巴,看了看远方的山水一色,怪美的。
以后他就要在那座山上学习了,怪美的。
白穷骑着自行车回家,也不知他妈回来了没有,接不接受得了自己脑袋的惊喜。
等他一打开门,发现白妈正拎着几个大袋子坐在沙发上休息,看样子也是才回来的。
“妈?”白穷脆生生喊了一声。
白妈被吓了一跳,怒目圆睁,大叫一声并且丢了件衣服过去,惊恐地问:“你是谁?”
无语的白穷接住迎面而来的衣服,抛了回去,“妈,你看清楚一点,我是你的亲儿子。”
白妈其实在丢衣服以后就反应过来了,等白穷走近,她忍俊不禁地捂嘴笑道,“宝贝,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出去跟人打架打输了,被逼着剪头了?”
白穷走过去坐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白妈的肩膀,“妈诶,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突然大彻大悟,想要悔改了,你就不能表示一下支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