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栖没有反应,青年扬了扬眉,正要说话,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主人,”一个婉转动听的女声道,“一个自称是京城都尉的方大人求见。”
青年道:“让他进来。”
赵栖心里咯噔一下,迈着小碎步走到青年身旁,往酒杯里倒了杯酒,递给青年。
青年笑了声,没有接过酒杯,而是低头就着赵栖的手抿了口酒,抬头的时候目光落在赵栖的红唇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身上的味道……”
话未说话,雅间的门便开了,刚才把赵桥叉走的连鬓胡男子走了进来,朝男子鞠躬拱手:“王爷,打扰了。”
赵栖瞪大眼睛——王爷,这人是个王爷?哪个王爷?他刚刚好像听小姐姐称他为“李公子”,大靖不姓赵的王爷只有一位。
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逛窑子还能撞见个重要配角。不过李迟苏进京了他怎么不知道?其他从封地来的王公贵族进京后的头等大事就是去宫里向他和温太后请安,李迟苏倒好,直接来教坊司逍遥了。
李迟苏笑道:“来即是客,本王请方大人喝一杯?”
方大人道:“下官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李迟苏没再多言,拿起一小壶未开的酒,在手上掂了掂,向前抛去。
方大人本能地接过酒壶,迟疑道:“这……”
“不过一壶清酒,方大人拿着便是。”
方大人只好道:“多谢王爷。”
李迟苏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往赵栖大腿上一躺,“方大人究竟有何公务,闹出这么大阵仗,说与本王听听。”
赵栖整个人都僵住了,李迟苏的长发散落在他手背上,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看到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他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大家都是男人,枕个大腿而已,又不会掉块肉,淡定淡定。
李迟苏自下而上看着赵栖微微颤动的长睫,低笑道:“你用的什么熏香,这味道本王竟然从未闻过。”说完,还挑起赵栖的发丝随意把玩着。
赵栖想起贺长洲也说过他身上有味道,那是龙涎香的味道,整个大靖只有他一个人能用龙涎香,李迟苏之前闻过就有鬼了。
李迟苏这般旁若无人地和青楼女子调情,方大人脸上有些不自在,特别是那个女子一袭大红衣裳,明眸红唇,虽然是浓妆艳抹却丝毫不显庸俗,反倒像一朵无辜盛开的牡丹花,让人挪不开视线。
李迟苏长了一颗玲珑剔透心,旁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笑了声,问方大人:“好看么?”
方大人移开目光,“下官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美人谁都喜欢看。”李迟苏捏了捏赵栖的下巴,“本王也喜欢看。”
方大人:“这姑娘有些面善,可是方才在赵公子房里的那位?”
赵栖日了狗了,有没有搞错,他穿个女装都能翻车?!
“赵公子刚被请走,姑娘就到王爷这来了,真真比我们官府的人还要忙啊。”
李迟苏似乎不介意这个,笑道:“能者多劳。”
……神他妈能者多劳,他哪里能了?!
赵栖一肚子槽想吐,偏偏不能说话,简直要原地爆炸。
好在方大人还记得自己是来办正事的,“王爷,下官奉丞相之命前来捉拿藏匿在春风阁的断脉舫余孽。”
赵栖胸口一窒。所以这些人不是来抓他的?那他穿成这个样子是为了什么?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李迟苏道:“那你是觉得,断脉舫的余孽会藏在本王这里?”
“下官不敢,然丞相有言,不能放过任何线索。”方大人掏出一副画像,“请问王爷有没有见过画上之人。”
李迟苏看了一眼,“此人相貌平平,即便本王见过也忘了。”
九娘娇嗔道:“王爷怕是只能记住美人的脸。”
李迟苏举起酒杯,示意她倒酒,“聪明。”
“既然王爷没见过此人,下官就不打扰王爷喝酒了。”方大人双手抱拳,“告辞。”
方大人走后,九娘埋怨道:“扫兴——九娘再陪王爷喝一杯?”
李迟苏晃着酒杯,“再喝便要醉了。”
九娘咯咯笑着:“王爷醉了才好呢。”
赵栖听不下去了,拍拍李迟苏的肩膀,示意他把脑袋挪开。
李迟苏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问:“宝贝怎么了?”
赵栖皱着眉直摇头。
李迟苏朝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会写字吗?”
会是会,但他字太丑,李迟苏不一定能认出来。
“想同本王说什么,写吧。”
赵栖想了想,用手指在李迟苏手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让让。】
李迟苏挑眉。
【我要走了,告辞。】
李迟苏低笑一声,坐起身,解放了赵栖的双腿。
赵栖捶捶发酸的大腿,起身要走,却被李迟苏拉住了裙摆。赵栖扯了扯裙子,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李迟苏。
李迟苏再次朝他伸出手,“姑娘叫什么名字?”
赵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不说?”
点头。
“为何?”
赵栖正思考着如何脱身,门外再次传来喧哗声,而且还是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你家主人不就是昭南王么,他是王爷,我爹也是王爷,还是皇上的亲叔叔!你们赶紧让开,耽误了我找人,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你们掉的!”
赵栖如蒙大赦,头一次听到赵桥的声音这么开心。
李迟苏似有不悦,“又是何人?”
少女的声音传来:“主人,是一位自称姓赵的公子。”
“赵……”李迟苏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让他进来。”
门一开,赵桥便滚了进来,在看到赵栖的一瞬间都要哭了,“皇——”
赵栖赶紧甩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赵桥哽了一下,改口:“皇天保佑,我可算找着你了!”
李迟苏和九娘对视一眼,道:“你是……”
赵桥抹了把汗,挺直胸膛:“我就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堂弟,赵桥。”
赵栖眼皮一跳,弟啊,你可要点脸吧。
李迟苏笑道:“本王先父和高祖是结义兄弟,这么算的话,赵公子和皇上都得叫本王一声……叔父?”
赵桥目瞪狗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少和皇上攀亲带故,皇上没有姓李的叔父,我也没有!等等,你手上拿着什么,裙子?”赵桥尖叫起来,“你竟然——”赵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李迟苏看了眼手中的裙摆,又看看赵栖,“这位姑娘你认识?”
九娘道:“难不成赵公子是小哑巴的恩客?”
对这些虎狼之词赵栖已经麻木了,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赵桥急得直跳脚,凶神恶煞道:“你瞎说啥啊,小心本公子撕烂你的嘴!”
九娘吓得往李迟苏怀里钻,李迟苏搂住了她,拍拍她的肩膀。赵栖趁机把裙摆拽了出来,哒哒哒跑到赵桥身边,金步摇在他头上晃啊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朝门口努了努嘴,用眼神告诉赵桥:开始撤退。
可惜赵桥的脑子不怎么好用,并没有看懂赵栖的暗示。他一把握住赵栖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我回到雅间,如烟如梦说你走了,我出去找了半天鬼影都没见着,吓死我了,后来还是那个姓方的告诉我你在昭南王这……”
李迟苏笑了,“赵公子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重情重义,果然是性情中人。”
赵桥一下就被套出了话:“什么青楼女子!你见过青楼女子长这样?”
李迟苏故作惊讶,问:“那这位姑娘是赵公子的……夫人?”
赵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啪地一声打开赵桥的手——拒绝骨科,从朕做起。
赵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他是我的,呃,姐姐。”
李迟苏恍然,“原来是郡主。方才本王冒犯了,在这里向郡主赔个不是。”
赵栖摆摆手,他没功夫和李迟苏计较,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把“春风阁”三个字钉在自己的耻辱柱上。
“郡主好气度。不过,本王还是想知道郡主的芳名,或者告诉本王你家中排行也可。”
赵桥狐疑道:“为啥?”
李迟苏眉眼弯弯一笑,“来日好讨郡主做王妃啊。”
此话一出,赵栖和赵桥对视了一眼,在对面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赵氏震惊。别说他们,就连九娘都惊呆了。
赵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用手掏了掏耳朵,“你刚才说的什么玩意儿,再说一次?”
李迟苏半真半假道:“本王把郡主误认为青楼女子,方才又是搂腰,又是喂酒的,又是扯裙子的,恐怕郡主的清白已经被本王给……”
“搂腰?喂酒?扯裙子?”赵桥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大,他看向赵栖,声音微微颤抖,“皇……姐姐,他说的是真的?”
赵栖脸颊发烫,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楼上扔下去。
李迟苏继续道:“不过郡主请放心,本王一定会对郡主负责的。”
赵栖欲哭无泪,疯狂摇头,金步摇都被他摇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