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并不把这种交往叫作恋爱,秦易自己也不,他说,是因为双方觉得可以,相处着瞧瞧而已,恋爱什么的,不适合形容他们这种关系。
邱行之听过后只是一笑了之,没当回事。
如今看秦易微笑的脸,嘴里说着喜欢卫予,一股怒气忽然蹭的燃了起来。
他上前两步,逼视着秦易:“你对卫予没有想认真是不是?”
秦易眨了眨眼,连带着睫毛一块闪:“什么意思?”
怒气愈盛:“别装傻。”
“装什么傻?”秦易没有避开的意思,和邱行之对视,“如果你说的是过一辈子什么的,那确实没有,我想不了这么长远。”
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我如果不喜欢他,就不会表白,所以我不明白你说的认真是指什么,行之,明示如何?”
邱行之压了压火气,似要从秦易表情里挖出更深层次的东西:“你只是想和他玩玩,跟你在国外一样?”
秦易眉毛动了动,呈现一个奇妙的弧度,和他微阖的双眼一道,构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
其实秦易否认也没有用,邱行之不信。
一个人在感情上游戏、随意那么多年,会突然就认真,想要好好恋爱的安定下来吗?
秦易对待感情的方式方法、他的心理状态,邱行之统统不感兴趣,可他不能想象卫予变成那些“相处瞧瞧”人之中的一员。
他了解卫予,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如果卫予答应秦易,那一定是因为他认真了。
认真之后剩下的是什么,他不敢想。
邱行之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渗出丝丝狠意:“是不是?”
“嗯……”
秦易在车门上挪了一下略僵硬的身子,“你是帮卫予在问我么?”
邱行之微怔。
“如果是卫予托你问,我很乐意回答。”秦易顿了顿,语气也淡了下去,“可如果不是,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行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藏着刀子,刀尖锋锐,不经意的刺在邱行之身上。
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亲口对卫予说,以后不再是朋友。
秦易问的对,他以何种身份、哪种立场来质问?
夜更深,风好像也跟着大了,拉扯着邱行之的大衣,在风中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他一下就失了声。
相对无言片刻,秦易拍了拍邱行之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倾身上车,驶离了车位。
邱行之像忽然被什么惊醒,小跑两步想要唤住秦易。
可声音卡在喉咙口,他什么都说不出。
“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
他,以什么身份去干涉卫予的感情生活?
有吗?
没有。
什么身份都没有。
昨天夜里,卫予丢给他那句话之后,一切都消散在冬日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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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予自然不清楚邱行之和秦易之间发生了什么,沉沉睡了一夜,七点起床,摆好卤味不到八点。
他约了个附近小区的房东看房,对方要上班,只能早上或者晚上看房,早上通常没有顾客,卫予就约了早上八点。
步行五分钟赶到,房东是个中年男人,算是味卤常客,跟卫予挺熟,聊天时提过自己当时在附近买了两套房子,原本一套给儿子结婚用的,结果小子大学后留在上海结婚成家,房子空置。
这一片区离市中心略远,房价本就不算高,工作通勤时间过长,人们租房也很少选择这里,他那套房子是毛坯,没装修,更租不出多少钱,他发愁该弄点什么。
卫予留了个心,昨天和舒晨签好合同他当即给这位大哥打了电话。
中年男人姓陈,有着这个年纪男人特有的豪迈热情,边带人进小区边笑:“我家那小子自己买了房子,你看,这房子也用不上,浪费。”
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家长总是如此,提到自己孩子的任何成就都无比开心。
卫予:“你儿子有出息,上海房子可贵了。”全国人民都知道,而且,不是单纯有钱就能买。
陈大哥立刻哈哈起来:“是吗?哎呀你看这离的还挺远,我和他妈去看他也不方便。”
“现在高铁很方便,随时可以去的。”
“也对啊哈哈哈哈哎呀那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卫予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却跟大部分人处的不错,就说味卤开业这段时间,左邻右舍的老板——当然除去周福来手里的,包括一些常来的顾客,都处的很不错,时常聊上几句。
前几天爸妈执意来瞧瞧他的生活环境,走的时候十分欣慰,叮嘱儿子跟人好好相处。
他自己也觉得挺神奇。
房子在一层,陈大哥说当年本来是买给他们夫妻俩的,免得老了上楼麻烦,后来儿子不回来,他们索性装修了格局更好的五楼房子住,这一间就空了下来。
卫予看中这个大部分原因也是这个,一楼,运送东西进出很方便。
房子没什么好介绍,除去公摊也有个六十平左右,毛坯,空空如也,反而符合卫予的要求。
“你烧东西没问题,该办的证、制备的消防什么的可不能马虎。”
“知道,都会准备好的。”
陈大哥本也没指望靠这房子赚多少钱,有人住着,房子反而容易保存,加上进来时聊的开心,他很痛快的给了个低价,不收押金,玩笑说他的店就开在商业街,跑不掉。
签完合同,卫予送了一大包陈大哥平时常买的卤味,又马不停蹄的给廖然打电话。
他们几个要好的朋友日常都有联系,只是各自有事,见面不频繁。
“你要搬到小区去住?”廖然拿着手机从办公室出来,“怎么,店里不舒服?”
卫予把计划大致说了,住店里也没有不方便,但他以后晚上要在新租的房子里烧制卤味,上火的东西,必须有人看着。
厨房客厅无所谓他也不真住,卧室太粗陋,他想着至少贴个墙纸,打扫一下才好入住,廖然上次介绍的朋友就是从事这一行。
廖然听完就笑开了:“你不错啊,这么快就扩大规模了。”
“笑话我,这才哪到哪?”卫予望着玻璃门外来去匆匆的行人,“只是有个机遇。”
“我帮你联系好了通知你,哪天搬家记得说一声,我们帮忙去。”
他这些朋友,从来都是默默帮忙,尤其廖然,高中到现在。
上一世父亲手术急需用钱,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了他很多很多。
廖然:“怎么了?”
卫予挤了挤发散的鼻子,闷声道:“没什么,有事联系我。”
“好,挂了。”
最好的亲情和友情,他都拥有。
相比许多人,他已经足够幸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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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天,就要正式开始给舒晨家的公司提供食品,卫予不免紧张,将需要烧制的东西清单检查一遍又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搬家时廖然见他又要顾店又要画图,晚上关门后洗菜烧菜,不到一两点摸不到床沿,虽然看着劲头很足,但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就提议卫予找个人看店,兼职也行,多留些时间休息。
卫予对此有认真考虑,他年轻身体好,暂时是不碍什么,可怕日子久了会出问题,病倒就麻烦了,爸妈、店都没人照顾。
更为重要的是,近来手头略有结余,据估算,和舒晨那边合作一个月的话,手头资金足以支撑他再多开起一家店。
他就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乏术,是该考虑起来了。
脚不沾地的忙碌,连睡觉都成了一种奢侈。
周日下午,卫予和他妈通过电话沟通底料的事,现在底料由他自己来配,没出过问题,但他不放心,非要他妈确定过。
聊完正事,卫予问:“你和爸这几天还好吗?”
他通常两天会回家一趟,看看爸妈就赶回店里,这两天搬家,已经有三天没回去。
他妈却没说话。
卫予一愣,立刻慌了:“妈?”
他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难道是他爸?身体出现不对劲了吗?
可他分明记得上一世,距离他爸复发还有几个月,而且医生也说,跟他爸手术养病心情郁结有关,这一世他特意关注了,前几天见面面色红润,分明越来越好。
他妈迟疑着:“儿子,你爸爸他……”
卫予的心吊在嗓子眼。
“你爸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总是出门去,回来心情很好。”
卫予没明白过来,只知道不是他爸身体抱恙,心先放下去一半:“去哪?”
“就是不知道。”他妈的声音满是失落,“我问他,他说去下棋,可我那天下楼买酱油路过公园,他根本不在公园,我问了隔壁老刘,说你爸没去过。”
确实挺奇怪的,他爸妈相濡以沫几十年,彼此坦诚是基础,就他所知,从来没有因为隐瞒对方什么而起矛盾。
不过:“你问爸了吗?”
“还没有。”顿了顿,声音都带了点哭意,“你说,你爸爸是不是在外面做什么,瞒着我,不想我知道。”
卫予终于听懂他妈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