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平静,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陈苏屡次和狐朋狗友吐槽,邱行之的面部神经肯定受损了,除了微笑和木着,就没见过其他表情。
要说装酷,也不是,因为他一直这个鸟样(陈苏原话)。
陈苏也不是真的傻子,他不是没想过邱行之会找上他,卫予毕竟是他那头的,哪怕用完就丢,男人谁受得住被挖墙脚。
在圈子里行走,什么都能少,面子不能丢。
邱行之的视线从开始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但他逆光站立,后方斜斜照过的光线很好的朦胧了他的脸。
陈苏不敢离他太近,不过瞧他的样子,也没有动气吧,也对,动什么气,那又不是他恋人老婆。
稍稍吐了口气,语调轻松:“这不是正好见到,闹着玩嘛,咳咳,好歹见过呢对吧?”
邱行之看着他,反问:“闹着玩?”
“啊是是是是……”
他这句话没能说完。
邱行之忽然两步扑过来,左手捂住他嘴巴防止叫出声,右手抵住他腹部,迅速利落的陈苏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被钳制住了。
“别动。”拳头在他腹部动了两下,陈苏只好垂手不动。
离得近了,陈苏能看清邱行之的脸。
介乎双眼皮和单眼皮之间形状的椭圆形双眼拢在长睫毛下,嘴唇紧闭直勾勾的盯住他。
英俊,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只是眼神太寒,迸发出的冷意劈开陈苏周围空气,让人呼吸困难。
还是那张面部神经受损的脸,可陈苏就是觉得他——想要弄死自己。
后背一层冷意,是下意识渗出的细汗。
“唔……”放开我。
邱行之捂得越发紧,低声道:“以后不许在他跟前出现。”
陈苏也不是省油的灯,陈家和邱家家世相当,他凭什么要被威胁?
“如果是为了胡总女儿的事,你应该直接来找我。”
他还敢提这个?
虽然几乎要喘不过气,陈苏依然冷笑了一下。
邱行之神色不变,语气也不变:“八个月前在安市酒吧遇到一个女孩,一直到两个月前,你们每月见面在三到四次,都是在安市的凯欣酒店。”
陈苏继续瞪他,私生活糜烂又怎么了?能把他怎么着?
邱行之:“两个月前启悦一个大项目出纰漏,损失过亿,因为项目关键资料被竞争对手公司获取,对方抢占先机突击准备并提前推出市场。”
启悦就是陈苏家的公司,他不过问具体运营事件,只隐约听父亲和大姐提起,确实有这么个事。
不过六个月前他去安市找乐子,远在国外处理事务的父亲让他到家里保险柜拿一份资料,顺路送到安市,交到在安市等待的一名启悦高管手上。
简单至极的事儿,谁知陈苏自己开车到安市,不知从哪得知消息的女孩和他同步抵达酒店他的私人套房,说是给他个惊喜。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合同当天也顺利交到高管手上,他再没关注,女孩后来说要出国旅游,自此断了联络。
就是他再普通不过的艳遇,这种故事他能连说几十个不带重复的,现在提起,他快连那女孩的相貌都记不清了。
邱行之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有毛线意义?
蠢货一个。
邱行之拿出最后一点耐心:“那是给你准备好的礼物,专门钓你这个蠢货。”
陈苏的双眼迷蒙片刻,又猛然睁大到极点。
难道……
是他的原因?
不是吧……
“如果让你家里人知道这事,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陈苏颓了。
大家族关系复杂,极少有齐心的,内部倾轧是常态。
见面个个笑意盈盈,弟兄子侄称的比谁都亲切。
他们能容忍你游手好闲,可一旦涉及伤害自身利益,一个比一个狠。
自小生存在这样环境里,邱行之懂,陈苏也懂。
“以后不许出现在他跟前。”
邱行之松开双手,嫌恶的摘下手套扔进旁边“不可回收”垃圾桶,“自己有多少把柄在外面,你比我更清楚。”
邱行之边拢羽绒服领子边拨手机号。
好像忘了什么没做。
卫予关店后赶回家拿备用手机和他妈准备好的卤味底料,去营业厅追回原手机号后打开,微信消息奇多,差点把手机震死机。
大多来自关系好的朋友,问他怎么不出现之类,一一回复解释完,动手扣安全带,手机又响了,他还没来得及存朋友号码,可这个手机号他印象无比深刻,从大三起就刻在脑中。
今早卫予想,是不是该再跟邱行之说的更清楚些,上次他以为已经说得够明白,可邱行之似乎没当回事,还跟以前一样和他相处,貌似比之前还殷勤一些。
或许他就是一直当自己是朋友,能说说话聊聊天的那种。
都是大男人,邱行之的想法更加简单而已。
划开接听,邱行之的声音有点不稳:“妈打你电话一直接不通。”
“砰”的声响,似乎是什么砸在柔软的东西上。
卫予:“昨天手机丢了,刚刚办好,我会联系阿姨的。”
邱行之直起腰:“好。”
挂掉电话,邱行之又挥出一拳,才理了理歪斜的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
呼,虽然心里还是不爽,不过再打就要出事了。
被邱行之几拳打趴在地的陈苏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直翻白眼。
走都走了,忽然折返送给他几拳头,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这一来只怕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邱行之揍人方式很讨巧,落拳的每一处巨疼无比又看不出伤痕,而他不能告诉第三人事情原委。
谁他妈知道邱行之会为了个随手玩玩的家伙这么认真?
他妈的,他为什么要去招惹姓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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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平静,陈苏没再出现,卫予稍稍放心。
阳光极好,卫予坐在阳光里晒太阳,一边跟工作室沟通接活儿的事。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从楚成玉送他的菜谱里挑了几种本地人常吃的也加入卤味烧制行列,请隔壁几个老板尝试后又稍微改进了一些,跟之前售卖品种分开烧,口味定下来后还是先试吃,给犹豫的消费者品尝机会。
昨天是新品类第一天正式售卖,效果良好,几个顾客让卫予多增加些品种,他们的挑选余地更大,对此卫予真的有在认真考虑。
目前经济条件不允许他步子迈太大,但他已经有所计划。
卖卤味占据的是时间,无法自由外出,可除去烧制起锅,销售本身并不累,他现在住楼上大大节省了时间,足够游刃有余的安排工作生活。
廖然说他每天很辛苦,其实卫予一点也不觉得。
一周里廖然和几个朋友来过一次,看看他就走了。
邱行之来过两次,都是晚上八点多,穿着西装外套,头发一丝不苟,显然是从公司或者什么公事场合赶过来。
前来并没什么事,问他生意怎么样,跟他说些自己近几天的事,又匆匆离开。
这样……
也好吧,正常的相处,邱行之简单自然的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没理由复杂化,不影响自己什么。
“欢迎光临”,是门口迎客小挂件的声音,卫予忙提起口罩洗手。
进来的是个女孩,穿着一件很大很宽松的羽绒服,帽子将整个脑袋包住,她没去看柜台,而是问卫予:“你还认识我吗?”
说着取下口罩。
一看到这张脸卫予就愣住了。
女孩重新戴好口罩:“不好意思贸然打扰。”
这女孩,就是袁烈的妻子。
也是那天他在湖里救下的母亲。
虽然脸庞被包起来大半,可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上许多,眼睛也有光亮了:“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会不会打扰你生意?”
卫予回神,忙摇头:“不会,你请坐吧。”
女孩抱着纸杯取暖,声音从口罩传出有些闷:“那天如果不是你,我和宝宝可能都会没命,真的谢谢你,非常、非常感谢你。”
卫予有点不好意思,他这人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别人面对面跟他道谢或者道歉,会很不自在:“没什么的。”
女孩索性揭下口罩喝了口水:“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疯了,自己想死,还带着宝宝。”
卫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从没想过自杀,生活再难,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
可人总有撑不住的时候,许许多多不足为人道、不被理解的痛苦,重到无法承受,再压上最后一根稻草,放弃生命也许就是一瞬间的决心。
没有设身处地过,也没指责和讽刺的立场。
想到那个可爱的孩子,卫予问:“你的孩子还好吗?”
“他在我爸妈那,很好。”女孩的笑温柔了许多,“我很快要赶回去,他不能离开我太久。”
女孩不停道谢,搞得卫予相当不好意思。
从头到尾,没提孩子爸爸一个字。
离开前女孩买了一大包卤味,说自己很喜欢这些,笑言:“这离市区好远,想买都不方便,要是想吃还得跑来这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