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耷下脸,语气也冷冰冰的,冲不远处的餐桌一指,说:“我的确会做点东西,你们是来讨食的还是来讨嫌的?如果是前者,我可以分点给你们。”
说着,陈渊冲巴旦木使了眼色,巴旦木立刻心领神会,端起盘里剩下的鱼头鱼尾就朝诺德他们走去:“来来来,各位队长,尝哈我们哥子的手艺,巴适得很哦。”
谁知那几人立刻伸出手,让巴旦木别再往前走,“别过来,谁知道你们有没有被感染?昨晚才从丧尸堆里捞回来,都是高危对象!”
原来他们是因为这个才没靠近!
陈渊被这几个自大狂气笑了,拍了拍K的肩膀,绕过他往前走,在安全距离前停下脚步,看向对方:“你们是在怕这个啊,嗨,哪儿那么容易感染,我们都没被咬,就跟丧尸打了会儿架,蹭到它们的体|液啥的……阿秋——”
猝不及防的,陈渊打了个喷嚏,风向又好死不死的从他这边吹向那几位队长,他们顿时吓白了脸,使劲捂住口鼻急速后撤。
陈渊哈哈大笑着追过去,张开双臂在风中驰骋:“来呀来呀,仔细看看我这个纯血到底有多纯?看,我指甲缝里还有丧尸的皮屑,你们要不要啊?这可是难得的手信哦!”
画风陡转得太厉害,让K跟巴旦木都看呆了,他俩对视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把陈渊拉回来,陈渊自己叉着腰回来了。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陈渊遗憾地摊开手,耸肩:“都他妈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K注视着他向自己走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被陈渊抢先一步,拍了拍手臂:“快过来,真正的好菜还没上桌,别让这群二傻子搅了咱们的兴致!”
陈渊说完,径直朝灶台走去,看到天目正蹲守在鱼汤前,见他来了,忙不迭地问:“现在好了吗,可以喝了吗?”
“你一直跟这儿守着?”
陈渊有些佩服她的吃货精神,难怪刚才没听到她的声音,感情人家压根儿没在意!
“我讨厌诺德,而且K能对付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天目盯着陈渊揭开锅盖,深深嗅了一口,忍不住称赞:“好香!这是能带来幸福的味道!”
陈渊笑着瞥了她一眼,伸手往锅里丢了把葱花,开始盛汤。
“诺德,是那个灰头发的男人?他跟K不合?”
“这些守卫队队长没几个合的,拉帮结派各自为阵。”
天目小心翼翼地接过第一碗鱼汤,吹了两口气就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一边抽气一边喝了一大口。
“哇,这次的汤比前几次的还要好喝!”
天目砸着嘴,意犹未尽地回味:“感觉,感觉味道更、嗯,重?”
“是浓郁。”
陈渊又盛了两碗,转身端给巴旦木和K,再回头跟天目解释:“这次熬汤用的黑鱼,肉质更肥厚,所以炖出来胶质更多,更入味。你舌头不错啊,这样的区别都品得出来。”
提到舌头,陈渊不免想起了K对辣味的木然,再加上诺德说的那些话,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他懒得往深处想,想也白想,既定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K端着汤,安静地小口啜饮,而天目跟巴旦木则像两条狗,把汤吸溜得直响,吃相非常不雅。
陈渊见天目吃得那么开心,眼睛一眯,凑过去问她:“我们昨晚可是从丧尸堆里逃出来的,你就不怕我们携带病毒?”
天目一愣,从碗里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把他们仨瞧了一遍,确认陈渊不是在开玩笑,再一仰头,咕噜咕噜把汤喝了个底朝天。
“带就带!”
她豪气地一抹嘴唇,把空碗递给陈渊:“能跟你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伴儿!再来一碗!”
陈渊盯着她看了看,莞尔一笑,转身给她盛汤:“你还挺看得开。不过放心,我们一回来就用运输队的验血仪验过了,确定了都是福大命大的人,以后还能跟你做几十年的朋友。”
听见这话,天目眼眶蓦地一红,她赶紧接过汤碗,掩饰地低下头,让热气蒸着自己的脸,片刻后才低声回道:“好,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一锅鱼汤下肚,大家基本都饱了,捧着肚子席地坐在草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陈渊背着他们在案板上倒腾,但又听不到平时切菜的咚咚声,不知在干嘛。
天目和巴旦木都有些犯困,说话时不断地打哈欠,K见状起身把他俩往营地撵走了。
等K送走人再转回来时,陈渊正好端了一盘片好的鱼肉上桌:“来咯,正宗的黑鱼鱼生!”
他抬头就看见K一人,愣了:“他俩呢?”
“回去睡觉了。”
K走到桌前,细细看了眼盘子,里面的鱼肉切得极薄,半透明的肉身上有淡红的纹路,跟熬汤或是煎出来的鱼肉很不一样。
“那他们没口福了。”
陈渊下巴一抬,让K坐下,自己抽了双筷子夹起一片鱼肉,让K透着光欣赏。
“刀工还可以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处理鱼生,那刀也不是切片的刀,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片出这一小盘,千万别浪费了。”
K不懂什么叫‘鱼生’,但陈渊做的东西,他不会有丝毫怀疑,提起筷子正准备夹肉,陈渊拿起桌上剥开的桔子,把桔子汁挤了上去。
“我就是看见这桔子,才想到要做鱼生的。”
他低头,夹着鱼片去蘸桔汁,动作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嘴角还噙着丝丝笑意。
这是陈渊做菜时的常态,神情专注,游刃有余,一切食材到了他手里就变成了士兵,听从他的调兵遣将,他那一双手,便是决胜军师,运筹帷幄,指挥若定。
“食鱼生是华国的传统,往上能追溯到先秦,隋唐尤其盛行,被隔壁岛国抄了去,结果很多华国人反而不知道起源在哪儿了。”
对于食物,陈渊肚子里装了本百科全书,张嘴就能叨叨出一篇小论文。
“以前这玩意儿叫鱼脍,切片或者切丝,特别考刀工,配料五花八门,葱芥是一种,桔汁又是一种。我怕你们吃不惯重口,就先试试桔汁吧。”
说话间,陈渊已经把那片鱼生的两面都蘸好了桔汁,他抬手往K面前一送,轻笑:“生鱼怕有寄生虫,我不会给你们多做,吃一次就少一次哦。”
K看着陈渊的眼睛,凑过去接住鱼生,用舌卷进了嘴里。
陈渊把K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咀嚼、下咽,迫不及待地问:“味道怎么样,会不会很酸?”
K点头微笑:“有一点酸,但鱼肉本身很鲜甜。”
陈渊扫了眼用掉的大半个桔子,若有所思道:“对酸的感知也不太敏感。”
他自己夹了块鱼生蘸汁尝了尝,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随口问了句:“还有别的尝不出来的味道吗?”
“有,”
K出人意料地点头,“不能感知‘苦’。以前白叔做的东西,其他人说是又苦又腥,但我没觉出什么。”
陈渊出神地看着他,片刻后唇角上扬,笑开了:“尝不出苦味,那很牛逼啊!多少人盼着能有这技能!咱们K的日子只有甜和咸,苦辣酸通通退散!”
K万没想到陈渊会这样说,怔了怔,忽然开口:“你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陈渊动手拿碗分鱼生,你一片我一片跟幼儿园小朋友分糖果似的,他瞥见K有些紧张,心里暗笑他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他装了一大碗鱼生,递给K,老气横秋地跟他唠嗑:
“这么说吧,咱们现在这日子,是按天在过,没人说得清明天和丧尸哪一个会先来,对不对?”
见K迟疑地点了点头,陈渊又道:“所以啊,活着的时间这么金贵,干嘛要去想那些不美好的事?
“人家TVB都告诉大家,‘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那咱们肯定要选择开心的方式,去过每一个珍贵的幸存日啊!”
说到这里,陈渊抬头看向K,眼含秋波,笑意盈盈:“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就挺快乐,不管干什么,都能开心得像个二傻子。能让我继续这样傻下去吗,沈先生?”
又是那个语气极尽暧|昧的‘沈先生’!
这三个字,仿佛是从陈渊舌尖上拨出来的,又轻又飘,钻进耳朵里,惹了一身酥麻,总让K听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伸手抓住陈渊的手腕,将人一点一点往自己怀里拉,眼神黏在那带笑的唇上,嘴里却还试图保持清醒:“这么个小傻瓜,到底从哪儿来的?”
陈渊的眼睛笑成一弯新月,眼尾拉出细长的弧度,碎银般的眼波在睫毛阴影里闪动,他指了指头顶,轻笑:“打那儿来的,老天派我来给你做饭。”
*
休息的时间很快结束,车队再次启程。
其实E22114跟F23114相距只有几百公里,但没有公路,又拖了一城的人走,后面还跟着坦克和装甲车,整个车队龟速前行,24小时才走出百多公里。
入夜后,指挥车下令第二次扎营,这次选在了一片开阔的山腰上,视野极好,能俯瞰半个山脉的全貌,顶上是灿烂星河,如果不是在逃命,倒是一次称得上浪漫的露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