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慌乱地点了点头。
苏堪劫看了他一眼,下一刻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苏钰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口有些闷。
他皱了皱眉,有些无措。
想透透气,他便走到窗边,打开窗。
清风徐来,身上传来一阵凉意,苏钰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细汗。
身上穿着的仍是今日与杀手交手后染了鲜血的白衫,他按了按眉心,带着满心纷杂,打算去沐浴。
修士身上并不容纳尘垢,即便染了灰尘,周身灵力也会自动清理,因而修士并不需要沐浴。
只是此时苏钰心中颇乱,再加之这一天下来有些疲累,才有了这个念头。
不少修士锻体时会需要药浴,因而灵韵楼每间房中都专门用屏风隔出了一块空间,以供房中客人沐浴使用。
所需浴桶与热水则需与侍者另外说明,苏钰叫来侍者说出意图,不过片刻后便有侍者将他需要的备好了。
平日端正惯了的人,即便是这种本就打算放松的时候,也不似其他人一般慵懒地靠在浴桶边缘,依旧端正坐着。热水上的雾气飘飘袅袅,苏钰端坐其中,如雾热气上涌,惹得他的眼角微微有些红,稍稍显出一种凌虐的美感来。微蹙的眉峰,显示出他此时的心绪依旧乱着。
水温渐渐变凉,感受到凉意,苏钰的思绪从混乱中脱离出来,他叹了叹气,不再继续泡了。
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衫,长发随意用一根发带绑着,苏钰打开门,决定出门走走。
满是心事,他便有些神思不属,走到一楼时,连出灵韵楼要走传送阵法都没记起来,脚步一直没停,胡乱走着,也不知拐了几次弯。
因为他随身带着南九卿给的那块令牌,侍者们见他一直往里走也未上前阻拦。
苏钰是被沈忱的声音给唤回神的。
“老子英明神武二十多年,做过的最糊涂的一件事就是当初眼瞎看上了你!”沈忱愤愤的声音传来。
苏钰抬起头,接着便见到了一个令他有些发懵的场景。
只见沈公子上一瞬还在一脸不忿的指着化修前辈,下一瞬便被化修前辈扯进了怀里……
沈忱不停地挣扎着,南九卿紧紧抱住他,在他唇角吻了吻:“如风,你别跟我闹……”
沈忱整个人都怔在原地,南九卿的呼吸扑打在他侧脸上,被南九卿吻过的地方仿佛被什么烫着了一般。
自他与南九卿成亲以来,他便再也没听过南九卿正经地唤过他的字,一遍遍地同他逗乐一般唤他“夫君”,永远都像是在哄着他,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一丝情谊。
可方才听着南九卿气息微颤地让他别与他闹时,他突然心底也跟着颤了颤,浑身都使不上劲来。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自然也没注意到一旁的苏钰。
“冷静了?”南九卿问。
“谁说的?”沈忱下意识反驳,只是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气势。
南九卿放开他,看向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苏钰,淡笑着与他打招呼:“小家伙。”
以他的修为,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苏钰,只是那时沈忱正闹着,一方面他不想分心,另一方面也是还惦记着沈忱曾说过喜欢苏钰的话,虽说他知道那是气话,但到底带着一丝醋劲儿,便故意没顾及苏钰。
“苏公子什么时候来的?”想起方才的情形可能被苏钰看到了,沈忱脸上便是一红。
苏钰此时倒是镇静多了,他冷静地与他们打招呼:“化修前辈,沈公子。”
想到什么,沈忱突然将方才那一点不自在抛在了脑后,拉住苏钰道:“苏公子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我去临渊派是不是比待在这儿好?”
“如风。”南九卿叹了叹气,看着他,“临渊派弟子无事不得下山,你就一点儿不会想我?”
沈忱心神一滞。
眼下这场景也不是苏钰能应付来的,他自己脑子还乱着,摇摇头,道:“沈公子,化修前辈,苏某暂先告辞。”
说着他便打算走。
“苏公子!”沈忱叫住他,“我同你一起走。”
南九卿看着沈忱,突然开口:“如风,我说过,我只拘你一时,你当真这点时间也不愿给我吗?”
“你给老子闭嘴!”沈忱脚步一顿,他脸色铁青,“当初是我先招惹了你没错,可我告诉你南九卿,爷爱跟谁在一块儿就跟谁在一块儿,你管不着!若非我愿意,你真以为你留得住我?爷是看上你了,可你他娘的别太过分……”
沈忱眼眶微红:“你心里一天天就想着什么时候甩了我是不是?爷早就该想到了的,你活了这么多年,红颜蓝颜只怕数都数不清了吧!老子要不是真心看上你了,一天天的想着你,你以为我能在这狗屁的灵韵楼呆这么久?是谁一天天的不见人影?到底是谁不给谁时间?!”
沈忱这么一大串话下来,不止南九卿愣住了,苏钰也有些愣。
“老子要不是真心看上你了,一天天的想着你……”
沈忱的话在耳畔不断回响,苏钰瞳孔微缩。
他对前辈……
这么久以来的迷茫与无措,仿佛突然明晰了……
第37章
身后南九卿与沈忱再说了什么苏钰一句都未听见了, 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神情有些恍惚。
知道了自己这些天心乱的缘由, 现在他心中反而更乱了。
自己对前辈……竟然生了那样的心思?
一想起这个,苏钰脸上便是一烧, 心跳也微微有些不受控, 他皱了皱眉, 心中颇有些慌乱。
心口仿佛堵了一块石头, 异常沉重。
就这样走出灵梦阁, 才发现烽城今日竟然下雨了。
细密的雨丝砸下,将烽城笼罩在一片朦胧雨雾之中,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仿佛都淡了。
苏钰就站在灵梦阁门口, 微微抬头,微风带着细小的雨丝吹在他身上, 很凉,他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了。
被风一吹, 心尖那一点烫意也慢慢熄灭,知晓心意后的燥热散去,余下的, 便是自责与彷徨。
自遇到苏堪劫以来经历的事一点一点涌上心头,苏钰闭了闭眼, 心间微颤。
若不是前辈,他连灵识都破不了,前辈于他,是领路人、是师长, 可却绝计不可能是……道侣……
这个词刚刚浮上心头,苏钰心间便是一烫。
他的思绪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策马奔腾。
若他能得前辈相伴一生……
心间仿佛有电流掠过,激得他浑身一凛,苏钰猛地睁开眼,气息微微有些不稳,他摇摇头,将心中这个离经叛道的念头狠狠压下。
再抬眼望向雨中空无一人的街道,苏钰抿了抿唇,抬腿走进雨中。
细密的雨丝落在他身上,发梢上不肖片刻便沾上了细小的雨珠,细雨微寒,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更衬出他周身的清冷。
雨虽不大,但在街上走了许久,待他终于走进一家酒馆时,身上的衣衫已经有了湿意。
“客官里边儿请!”雨天生意不好,见有人来,店里的伙计很是热情,见苏钰气质出众,身上虽只着一身简单的白衫,但料子却是极好的,袖口衣襟处埋着银线,做工很是精细,一看便猜这是个世家公子哥,来烽城的世家公子,别的他不知道,不差灵石却是肯定的。
苏钰朝他点点头,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着。
店里的伙计很是殷勤:“客官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酒馆,可要尝尝我们这的招牌名酿?”
苏钰本只是走的久了,随意找个地方坐坐,并未想过进店来要做什么,现在店里的伙计如此热情,他便顺着点点头:“有劳。”
伙计眼中一亮,立马去给他拿酒,拿过酒来,又向苏钰推荐他们家的下酒菜,苏钰只想一个人坐会儿,顺着伙计的话点了两个菜,便让伙计去忙自己的,不必招待他。
卖出了一坛招牌酒,伙计已经心满意足了,当下便应下,之后也确实没再来扰苏钰。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苏钰静静地看着外头的街道,心中依旧闷着。
手边有倒好的酒,苏钰端至唇边,抿了一口。
醇厚的酒水入喉,微微有些辣。
苏钰酒力并不好,往日他多是品茶而鲜少喝酒。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因而每当酒水入喉,便用灵力将其中的酒力化去,唯恐自己醉了。
即便他此刻心中极乱,却也不敢借酒消愁。
对前辈生出那样的心思本就是大大的不敬了,若他还在外面喝醉了,前辈不知会如何看他。
原本他还一直刻意控制着心思不去想苏堪劫,谁知不过是抿了一小口酒,就又想起苏堪劫来。
苏钰的心情更加低沉,便将酒杯放下了。
再看向窗外,就见雨幕中走来一个人,离得近了,那人的身影从朦胧雨雾中显现出来,竟是沈忱。
沈忱走进店,径直朝他走来,脸上的神色说不上好,但在苏钰对面坐下时却又恢复了以往的笑意。
“苏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沈忱笑着道。
“沈公子。”苏钰与他打招呼,因着他此刻心事颇重,竟也没注意到沈忱换了劲装,像是要出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