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介明主。
林瑾忍下好言好语的冲动,扶礼跪在卫景澄面前,他不敢抬头,说话的声音也不带一丝留恋与情感,道:“还请王上放我们出城,来日若在下还能活着回来,在下定对王上感激不尽。”
“就这样?你知道本王不要你的感激不尽,本王不需要,本王要的...”是你林瑾。
但后几字未出,林瑾就已知卫景澄要说些什么,沉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的语气硬生生打断了卫景澄的话。
他说:“王上乃是一介国主,还请王上莫要辜负朝中的大臣们与沧越的百姓。”
“林兄,你说这些干什么,王上他也是...”胡洛白开始慌了。
林瑾的这般执着超乎了他的想象,又或者是他自己把感情想的太简单了,还以为两个人若是情投意合,这便就好了。
但他始终是忘记了,卫景澄是国主,而林瑾,说好听的就是一介草民,说难听的便是一个戴罪之身四处逃命的瑶霖皇子。
“滚!趁本王还未反悔,从本王的眼里消失,”卫景澄突然的一声把胡洛白吓得后脊背一颤。
卫景澄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心死,怒视着低头的林瑾好一会儿,使劲甩起衣袖,从林瑾面前离开,“季七,开城门。”
卫景澄走后,林瑾在原地跪了许久,胡洛白把他拉起来的时候,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就连坐上马也都是咬着牙的,“见笑了,”开口的时候才知嗓子是哑的。
“你话严重了,王上本就心思单纯,对感情之事也是一根筋,碰上就拼命往里面钻,你不应该不知道,”胡洛白一遍又一遍顺着小毛驴的毛发,轻叹口气,“还是你好啊,没心没肺的每天吃好喝好就行了。”
“我若死了,岂不是更会伤他?”林瑾摇摇头苦笑。
瑶霖十年未去,都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了,当年与他关系甚好的四皇子,现如今也变了,更何况是一个人心揣测的国都。
“你不会死,”胡洛白淡淡笑着说,“因为我不会让你死。”
林瑾停下了脚边的马,身边的这个少年,就像突然降临在他身边的一样,现如今的这句话,他倒是真的不知该不该信,“我可以相信你么?”
“呵...”胡洛白拿着叼着胡萝卜的竹竿,哄着小毛驴走快些,很快便跑到了林瑾的前头,然后才逆光回过头,咧嘴一笑,“当然可以。”
去瑶霖的路途甚是遥远,加上胡洛白骑的是匹小毛驴,这路程又硬生生的从十五日变成了十八日,没日没夜的颠簸,胡洛白觉得在这样下去,他恐怕还没到瑶霖就已经半身不遂了。
但好在,皇帝不负有心人,这锦绣河山的瑶霖大地,胡洛白终于跨了进来。
通往瑶霖国都的城门外,一位身骑棕色小毛驴,衣着白色朴素衣衫的男子闯入了瑶霖百姓的眼里,只是更为让人好奇的却是旁边衣着一身黑的男子,男子用斗笠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容貌。
“灵云...没过来?”斗笠之下是林瑾那张玉树临风的脸,虽然十年事情过去十年,但这张脸,总归还是遮起来的好,免得惹出什么祸端来。
“她啊?当然在成王的宫中啊,”胡洛白仰头看了看天,“嗯...这时候应该躺在贵妃椅上舒舒服服的当着她的贵妃吧。”
“什么?”语惊。
林瑾牵制着的马绳的手都紧了几分,许是勒到了,手下的马匹跟着惊了起来,叫声顺便传遍大街小巷,林瑾意识到自己的这带着怒火的情绪,赶忙在他没成为万众睹目的焦点时安抚住了马。
胡洛白从袋子里掏出了跟胡萝卜啃了起来,斜眼看一眼林瑾,没忍住笑出声,道:“骗你的,瞧你紧张的样子,灵云姑娘对这里在熟悉不过了,我前几日就叫她先来这边为我们安排好一切,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急着过来。”
林瑾顿时尴尬,没料想事情是这样,干咳了几声才道:“有劳了。”
“哎,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咯吱一声,胡洛白又啃了口嘎吱脆的胡萝卜,两腿荡在小毛驴的两侧,却发现,小毛驴突然不动了。
胡洛白用胡萝卜指着像是对自己很不满意的小毛驴,语气猖狂道:“喂!你走不走,走不走,你倒是走啊,再不走...再不走我就把你这根胡萝卜也吃了你信不信。”
说着他就从摘下竹绳下的一根又大又红的胡萝卜咯吱啃了一大口,然后拿到小毛驴面前晃了晃。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又要在吃了,啊...我要吃了哦,你最好快点走,你倒是走啊~”
末字长拖,那是胡洛白撕扯起嗓子喊出来的,因为这心胸狭隘没心没肺的小毛驴,它突然跟撞了鬼似的死命的往前冲。
胡洛白被颠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喊着就差跪地求饶了,“爸爸,我错了,你快停下吧,我再也不吃你的胡萝卜了。”
给你,给你,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洛白!”林瑾快马加鞭的跟了上去,连他也是一惊这平日里懒散都不愿跨大步的毛驴子,今日竟然会有这般腿速。
胡洛白想——这回可真成了万众瞩目了。
这要是有新闻什么的,那头条肯定会是一条红色大体字。
《吓!瑶霖王城,惊现某某某傻比小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身下坐骑抢胡萝卜,但不料糟毛驴子发飙,导致从西城门奔至东城门》。
想想,他这以后还是像林瑾一样,带个斗笠出门算了。
“哎呦,嘶,疼,你轻点,”那几个时辰简直就是胡洛白的噩梦,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像这样在床上趴着,屁股都被颠破皮了。
胡洛白现在一想到那驴子现在在院子里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悠然自得的吃着胡萝卜,他就气的牙痒痒,“死驴子,明天就把你宰了,炖驴子汤吃。”
“还在嘀咕什么呢,你若没和那驴子抢胡萝卜吃,他能突然发飙嘛,”林瑾放轻手下,把药粉一点一点到在胡洛白破皮的伤口处,然后抹开。
林瑾现在可是,想笑可又不敢笑,眼下胡洛白可还在气头上。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咯?要照这么说,我还...嘶,哎呦,疼,”抗议转身的那一瞬间,胡洛白才知道什么叫酸爽,摸着火辣辣的屁股,特别委屈。
“那胡萝卜可都是我给它买的,是我,我吃它几根怎么了就。”
“噗嗤...你竟然还跟驮驴子较劲了,”林瑾坐在一旁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收起瓶瓶罐罐站起来,“看你这样子是下不了床了,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公子,”房门从外面突然被打开,一阵风吹了进来,胡洛白伸长了脑袋看向急匆匆进来的孙灵云。
“何事这么着急?”胡洛白问。
“公子,”孙灵云又唤了声,走到胡洛白床边一一道来,“公子,明晚亥时,那人会在城外的凉亭中与我见面。”
“就是你说的那位神秘接头人?”胡洛白来了兴趣,这戏终于是唱的有些样子了。
“嗯,”孙灵云点点头,“前几日我试着去联络过他,但是一直毫无音讯,直到今早,那人也不知道从哪打听的我在这,竟然主动找上了门,但却是默不作声,然后就走了,刚刚我去街上,那人又找上来了,跟我说了地址时间,然后就走了,公子,你看...”
“去啊,当然得去,”胡洛白挪动了下身子,细细说着,“这样,你与那人接头见面,看看他是要说些什么,还是动了以除后患的杀念,我和林瑾会在暗中保护你,如若是后者,你就立马拔剑在地上划出火花,声音刺耳,我与林瑾定会出手。”
“嗯,”孙灵云重重的点了下头。
“你不能去,你这伤还没好,这下床走路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提剑,”林瑾放下手中的托盘,疾步走到床边,眉头紧皱,“要去也只是我去,我的仇,自然是我自己报。”
“林瑾,你信我么?信我就带着我,虹姨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的死,我也有责任,所以,今后,你的仇,便也是我的仇,”胡洛白说的异常坚定,凝重的眼神看向林瑾。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诡异沉重的气氛环绕在四周,胡洛白知道,或许在林瑾的心中,他胡洛白至始至终都是一个过客,但在胡洛白心中,他林瑾可就是他的命啊。
林瑾若死了,他还玩个屁,屁都没得玩。
“我给你的惊喜,也快来了,”简槐那阴森森的声音传入胡洛白脑海里。
胡洛白整个人一颤。
妈累个鸡把子,别是个惊吓啊。
第38章 架空篇【十三】
清晨雨后,空气变得更加清新。
胡洛白难得起了个大早,但这却是迫不得已才打着哈欠连衣服都没穿就爬了起来,身上的白色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也没时间去管理,就直接站起来活动活动这腰酸背疼的骨头不急不慢的走到窗边。
窗户是开着的,床边却是站着一群雪白鸽子足以够他养一个院子的了。
胡洛白拖着鞋子刚走进窗边,一大群鸽子受惊的全都跑开,最后只留下两只脚上绑着信封筒的小信鸽。
——活着回来,沧越国的城门永远为你们打开,还有,盯着林瑾不要让他跟女子来往,男子也不行,反正除你以外都不行。
胡洛白拆开第一封时忍不住笑了,就算没有署名也都知道这是卫景澄那个口是心非的傻子写的,字迹上的墨水都有些涂掉了,想必是写完等不急墨干就给卷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