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出来时赵寄也跟了上去,一直跟进浴室,乖觉主动地替韩昭宽衣。
这小子,今天怎的如此殷勤?他以前有这么孝顺?
韩昭心下疑惑,开始怀疑赵寄是不是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做了什么混蛋事。
只剩中衣的时候赵寄的手停下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解还是不解好。
见赵寄窘迫,韩昭挥手让他退到一边,自己走到了浴室的屏风后,脱下衣服丢到屏风上。
听到入水声,赵寄的脑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画面,他脸皮迅速开始发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局促问道:“师父,需要我伺候吗?”
在赵寄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而打算退出去的时候,屏风后传来了一声“进来吧”。
然而赵寄却没有立即进去,他停在屏风外,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抠挖着食指——他在紧张。
能让这位无法无天的小爷紧张的情况可不多。
也不知道他在心虚什么?
“人呢?走了?”韩昭久不见赵寄进来,疑惑地问道。
“没。”赵寄低低地回了一声,埋头走了进去。
韩昭坐在浴桶内,水淹没到他的胸膛,透过无遮挡的水面往下,是结实的腹肌,漂亮的人鱼线,以及……浴巾。
浴桶的旁边还放着一桶温热的清水,是用来沐发的。
赵寄走过去,解开韩昭的发髻,将长发打散,略微疏离后用瓢打起热水,润湿头发,摸上皂角,然后再把十指插入发间,细心按摩。
而韩昭仰头闭目靠在浴桶边缘,他的身形匀称完美,肌肉恰到好处,脖颈修长,皮肤光洁……
明明都是男人,赵寄在韩昭面前却紧张得不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得垂下了眼。
忽然,安静的浴室中响起韩昭的一声质问:“你小子手这么僵,藏着什么事吗?”
赵寄急忙否认:“没有!”
韩昭不信:“犯事了?”
“没有!”赵寄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又补了一句,“师父不信可以问卫遥姐姐。”
敢让他问卫遥,那应该是没犯大事。但韩昭依旧觉得今天的赵寄很奇怪。
“莫非是思春?”韩昭喃喃,这个年纪也差不多了。
他背后的赵寄听到了这低语,音调猛地拔高:“没有!”
韩昭挑了挑眉,愈发肯定了:“如此急于否认,看来是真的有鬼。”
论心理战术赵寄还太嫩了。
韩昭其实并不在意赵寄有没有喜欢上谁,在他的观念里,男欢女爱是最微不足道的感情,只要赵寄没有糊涂到让男女情爱耽误正事他都不会过问。
何况,他还觉得自己已经知道赵寄喜欢谁了。
除了那位住在隔壁的、赵寄历史上的正妻,韩昭想不到第二个人。
赵寄反驳:“才不是有鬼,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有人比师父更重要。”他才不想要其他人插进他和韩昭中间。
听到赵寄的“告白”韩昭心尖微微一震,但随即他便将这句话从心头抹去了。
除了永远的怀疑、背叛,他从不相信其它的永远。
韩昭语气凉薄道:“除了骗女人,不要随便说‘永远’,这个词会降低你话语的可信度。”
赵寄不满:“我是认真的!师父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韩昭过耳不过心。
很多话当时说的时候的确是真的,但是时间会让它变成假的。
不过韩昭不打算一次教赵寄这么多冷酷的道理,所以他闭上眼,不再说话。
将冲洗干净的长发盘起后,赵寄拿起毛巾给韩昭擦背。
因为方才谈话的无疾而终,浴室里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水声。
过了许久,赵寄才再度出声,他小心问询道:“师父,那个少主刘玄是从哪冒出来的?”
赵寄本能地排斥刘玄,他觉得这个少主看韩昭的眼神让他不舒服,透着一种看想要的东西的感觉。
他还没读多少书,不知道那叫觊觎,但野兽般的直觉已经会自动分辨竞争者了。
何况赵寄虽然没什么规矩,但也是分得清好坏的,刘玄那样风姿卓越、气度天成的人,是现在的他如何也比不上的。
他感到了危机,怕韩昭被抢走。
赵寄是缺乏安全感的人,与韩昭的争执并非无事发生,相反在赵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他不再一味地相信韩昭对他的感情。
看,韩昭平时对他那么好,还不是说打就打、说走就走。
不过他早不恨韩昭了,一点也不恨,他只恨自己太天真,得到一点甜头便晕头转向、忘乎所以、不知收敛,非得要摔倒地上才知道疼。
而他也明白了想要韩昭的关心与注意,就必须花力气去争取、维持。
所以,赵寄又捡起了他从小信奉的准则: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凭实力“抢”来的才可靠。
比如现在,他虽然排斥刘玄,却不敢直接用自己的意见去影响韩昭的态度,那样只会显出他的任性。
于是,他把自己真实的意图藏在最下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韩昭回道:“少主不是冒出来的,是你师父我和宇文将军拼了命从南越接回来的。”
赵寄又问:“为什么要接他?”
韩昭挑了挑眉,语气怀疑地问道:“你确定要听?又确定自己听得懂?”
赵寄不服气了:“师父莫要小瞧人!”
于是,韩昭将周源、伪帝、翌朝、刘氏之间的恩怨一一道来。
说完后韩昭问赵寄:“如何?明白了?”
赵寄得意地扬眉:“当然。周源想自立,但是他的声望不够,会被天下人反对,所以就扯了刘玄当大旗,自己躲在后面做无冕之王。我说的对不对?”
韩昭:“对。”
赵寄追问:“还有呢?”
韩昭疑惑:“什么还有呢?”
“师父就不夸一夸我?”
韩昭幽幽地看了赵寄一眼,轻笑了一声,点头,半哄半敷衍道:“厉害,饭没白吃。”
“还有呢?”赵寄又问。
“又还有什么?”这下韩昭是真不明白了。
赵寄顿了顿,接着丧气道:“算了!”
他想问韩昭有没有想过他,但却问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本作者代韩昭回答你的问题:不想,除了无时无刻担心你出事之外,一点都不想呢。
韩昭:……
……bb两句……
赵寄的想法不算黑化,因为本身就是个坏胚,是血脉觉醒!
仗着师父的宠爱搞事情就是了
刘稷:我就喜欢看他们看到师父明明知道我是个烂人还喜欢我而气得不行的样子
第27章 既见君子
第二天,晨光初现,韩昭家的门便被人敲得咚咚作响。
人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得宇文循在门口大喊:“韩昭!给我滚出来!”
韩昭去开门的脚步止住了,扭头去了堂屋坐着。
赵寄听着震天的敲门声,偷偷看了一眼韩昭。
韩昭老神在在,恍若未闻,那他也装作听不到,溜去烧水给韩昭洗漱。
韩昭家不给开门,宇文循便敲个不停,动静惊动了隔壁的卫遥。
她架起梯子爬到墙头,看到了墙外的景象。
她对着正在和韩昭家门过不去的青年调侃道:“哟,大清早的,这么热闹?”
宇文循循声望去,见到了隔壁家墙头上探出半个身子的少女。
他并非学富五车的才子,但偏偏那一瞬间就想到了“月出皎皎,明日光耀”八个字。
墙头的少女形容美好、五官明丽,一双灵动的眼,流光溢彩。
此时明明是草木凋零的秋天,但她一身灰青布衣,撑脸靠在墙头,却像有一支桃花探出,灼灼耀目。
见到宇文循带着异域风情的俊朗正脸卫遥也愣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叹道:“真是少见,这是哪里来的——”
说到此处,卫遥故意停了下来,尾音再舌尖促狭地绕了一个圈,然后叫出了宇文循的称号,“宇文大人?”
宇文循原本以为眼前的美丽少女要说的是“哪里来的蛮子”——这种话他听过太多,所以早有预料。
但不料少女叫出了他的名号,意外之余又有一股别样的情绪涌起。
他面露惊异,问道:“你认识我?”
他在凉州可不算什么风光人物,只负责典狱与缉捕盗贼,不常与安分的平民往来,认识他的也只在背后叫他“蛮子”,能一口叫破他名号的很少见。
一直扶着梯子说话也不方便,卫遥干脆双手一撑,坐到墙头,与宇文循一一道来:“一年前,大人在玉谢村救下了一干妇孺老人,还记得吗?”
玉谢村?宇文循垂眼想了想,回道:“我做过太多这样的事,怎么会每件都记得?”
才怪,宇文循记得一清二楚,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接承认。
当时有流寇在玉谢村作乱,他离得最近,带着五十个士兵赶去,打败了二百余流寇,斩敌一百有余,救下玉谢村村民上下七十余口。
正因为宇文循记得很清楚,所以他也记得当时被救下的玉谢村村民里没有这样一个少女。
卫遥弯着眼,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不记得就算了,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