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临并未给他送过普洱,而且高临不喜欢发酵过的茶叶,他只喝绿茶,所以刘玄才感觉不对,但他并不肯定自己的猜测。
韩昭沉声回答:“凉州。”
回答很简单,但有些东西不言自明。
刘玄佯装无聊地翻起桌上的书,心思却放在和韩昭的对话上:“我在凉州没有故人。”
韩昭:“天下思翌之人,皆是公子的故人。”
刘玄惊诧地看向韩昭,与此同时,韩昭也抬起头来看着刘玄,露出一张俊美张扬的脸。
形容如此让人过目难忘也敢来做这种事?这是刘玄的第一想法,
但随即他意识到,眼前之人明明如此丰神俊朗但他在此人抬头之前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他,着实奇怪。
这属于韩昭原身,十九的隐匿功法的一部分,可以收敛一个人的存在感,用在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
不过此时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短暂的惊奇过后刘玄急忙收回目光,继续装得神色如常:“先生说自己是翌室旧臣派来的?”
“是。”
“是哪位?”
“凉州郡守周源。”
刘玄惊异中带着一点厌弃:“他?他不是我父皇一出事便最先投靠伪帝了吗?”
这番讽刺周源的话韩昭并不放在心上,只道:“如今,他要拥立少主您了。”
刘玄毫不犹豫道:“我不信他。”
韩昭也不把刘玄的拒绝放在心上:“少主没得选。您可知新的南越王要把您交给伪帝了,而伪帝在几个月前才派人将您在中原的亲兄弟杀害殆尽。”
“我当然知道这俩件事。”刘玄颓然,他并不是不知道南越王为何软禁他,但他只能装不知道。
惶然地思来想去之后,刘玄把希望放在了眼前这个对他礼敬有加的青年身上:“请先生救我。”
韩昭又问:“那少主可愿与我回凉州?”
又是这个条件。
刘玄很排斥去凉州,那不过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他垂下眼:“周源心思狡诈,又怎是真心扶我上位?去与不去,我终究是别人的棋子。”
韩昭劝言:“人心思翌,众人都在期待少主能成为明主,将天下重新带回盛世。周源的鬼蜮伎俩又怎能与煌煌民心抗衡?”
刘玄凄惶的眼中闪出激动的光:“真的?”
“假的。”刘玄眼中的光还没亮三息就被韩昭一盆冷水浇灭。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韩昭语气嘲讽,嘲讽刘玄的天真,“什么东西不要自己争取?想活命是这样,想要天下也是这样。”
“你与我们回去还能博一个未来,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人与刘玄说过这样的话,如此无礼,却又如此振聋发聩。
刘玄刚听到的时候是想发怒的,但想了想又忍了下来,这段话虽然尖锐到刺得他脸发疼,但的确有道理。
思考几息之后,刘玄艰难开口:“我,愿与先生走。”
见目的达成,韩昭微不可查地弯起嘴角:“那么请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韩昭将他们安排好的计划与刘玄迅速讲了一遍,并将需要刘玄配合的地方着重提出来又讲了一遍。
在谈话将近尾声的时候,回廊尽头传来了高临的咳嗽,韩昭立即停止了谈话,站会原位,垂下头恢复成不起眼的模样。
一切如常后高临背着手踱步而进。
没多久侍从也回来了,他窘迫道:“公子,小人没有找到丞相送的普洱。”
刘玄拧起眉头:“明明就放到哪里了,如何找不到?”
高临急忙伸手打住刘玄的训斥:“公子莫要生气,没有就没有,老夫正要走了,就不麻烦了。”
说罢起身拱手告辞。
刘玄起身拱手送客:“着实招待不周,刘玄失礼。”
高临笑呵呵道:“公子客气了,你与我之间何须计较那么多?”
刘玄叹道:“丞相这些年待玄极为亲厚,玄心中早就把丞相当做叔父了。”
高临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玄一眼,伸手拍了拍刘玄的肩膀:“如果有公子这样的子侄,是我的福气啊!”说罢离开了刘玄宅邸。
一番谈话,懂的人自然懂。
高临投桃,刘玄报李,两相欢喜。
告别了高临,韩昭走在回落脚点的路上。
如今大事谋划已毕,端看五天后的一搏了。
对于这场行动韩昭的心态倒比这几天谋划的时候还要轻松,毕竟一个是本行一个不是。
1.0跳出来给韩昭加油打气:【大大放轻松,只当是再救一回兆王世子。】
想当年韩昭还是无名之辈,居然单骑从万军阵中救出兆王世子,一战成名,于是才有了后来兆王向荣帝举荐韩昭征匈奴。
这件事如今说起来还令人啧啧称叹,历史上也没有第二人了。
不料韩昭听了1.0的话却脸一黑,冷声道:“我没有救过兆王世子。”
1.0困惑了:没有救过兆王世子?那史书又出错了?
1.0问了下去,然而韩昭却只顾沉思,不肯回答它的问题,并随着1.0的追问神情逐渐阴沉,脸色黑如墨汁。
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触碰到禁区,1.0停止了哔哔,缩了回去,安静如鸡。
……
行动的那天是个阴天,阴云连绵,阴风阵阵。
韩昭一大早就在城门口等着接应。
动手的地方当然不是这里,宇文循与原谢会在刘玄的车马行到街市口的时候放一匹疯马,惊扰队伍,趁乱抢夺刘玄车驾的控制权,并驾车沿预先设定好的路线逃离。
他则在城门口接应和保证城门畅通。
非常简单的计划,但就是越简单才越具有变通空间和可行性。
韩昭靠在墙边,盯着远处的城门。
现在高临应该按照事先说好的找借口离开并调走一半人马。
而过一炷香,队伍便会行到伏击地点。
动手劫到刘玄后,宇文循与原谢会在东街巷口弃车,换上预先留在那里的马,往此地而来。
就在韩昭预估宇文循与原谢已经换马的时候,一骑快马从城中心而来,他手上高举一面令牌,隔得老远便开始喊:“关门!快关城门。”
韩昭扣上袖扣的弩/箭,一箭射死了那个传令的人。
因为距离远听得不甚清楚,街上的人慌乱了一阵之后,城门守军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守将下令迅速关闭城门。
士兵们正要前去关门,又有两只弩/箭飞来,射死了跑在最前方的士兵。
城门口顿时大乱。
趁乱,韩昭挑起枪,飞身抢道站在城门前。
他持枪面对着守将与二十多个士兵,神情轻巧:“你们还不能关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一顿谋划猛如虎,最后还是要动武……
emmmmm……,是武力才是硬道理。
第23章 老五
韩昭陷入了苦战,虽然城门口的守军只有二十来人,但是加上守在城楼上的可不止。短时间内他的面前便聚集了百来人,敌人越杀越多,而他退无可退。
几十把弓、弩对着他,但因为韩昭手里挟持着他们的将领而不敢妄动。
又将一个靠近的士兵斩于枪下,韩昭看着眼前的密集的士兵咧嘴扬起一抹张狂的笑,这笑如同灼灼烈焰,融化了韩昭脸上的孤寒,燃起一片炙热的席卷一切的业火。
他只立在那里便如同千军万马,虎啸狼腾。
有的人合该一世张狂,用别人的性命点燃自己的千秋万世。
这是刘睿在某一次观韩昭征战战时说下的话语。那时韩昭一骑破阵,斩落敌方大旗,鲜红的旗帜飘摇着落在他身上,仿佛燃起一片火焰。
——美极。
时间往前推一些。
某日午后,翅膀的扑棱声惊扰了水榭的宁静,此时的东都已是秋天了,夏蝉不再鼓噪,荷花开始谢去,秋阳染红了叶的边缘。
晴空高而白云远,排鹤西去秋阳暖,此般景象实该就暖阳品茗,无须丝竹。
青衣文士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依旧闭目养神,未理会在鸟架上上蹿下跳的鸽子。
一只粗糙宽阔的手捉住了鸽子,取下鸽子腿上的信件。
老四看完信件,禀告道:“老七的,他说自己惩罚已经完成,求二爷给他安排新的任务。”
“嗯,知道了。”二爷应了一声,什么也没有吩咐。
老四知道这是把老七继续晾着的意思了。
然而片刻的静默之后,二爷又突然开口询问:“他现在在哪?”
这个“他”自然是方才提到的老七了,老四回道:“回信里说是在南方,并州西北一带。”
二爷毫不迟疑道:“那让他给老六带主子的话。”
老四颔首:“是。”随即开始研磨写信,并派信鸽送出。
“主子的话”是今天早上到的。
伴着一封密令从“那边”传来,笔迹还是老大的,但口吻是主子的。
内容则是让他们停止对十九的追杀。
这封信让二爷非常意外。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主子的直接指示了,如今一来却是过问十九的事。
暗卫的管理主子早就放权给他,这是这几年来主子第一次插手暗卫的事,二爷不明白十九怎么突然让主子有了这么大的兴趣,但也只能立即依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