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过问刘稷做了些什么,朝堂上的事他帮不上忙,就不烦刘稷了。
要办的事情都吩咐了下去,营帐里有了一段长时间的安静。这时候,韩昭开口问刘稷:“关于主子,你有没有要问我的。”
沉默片刻后,刘稷问道:“师父和他是什么关系?”
韩昭回答得也干脆:“曾经的上司和下属,大概是这样……我记不得了。在遇到你之前,我出过意外,忘了一些事情。”
刘稷对韩昭失忆的事情很感兴趣:“师父失过忆?一直没恢复吗?”
韩昭点头:“嗯。”
刘稷又问:“如果有一天师父记起来过去的事,会不会改变立场?”
韩昭果断道:“绝无可能!”
“师父如何肯定?”
“不必追根究底,你只需知道,只要我还是我,就不会背弃你站到主子那边。”
刘稷愣了一下,回道:“徒儿记住了。”
这下轮到韩昭疑惑了:“不问其它的?”
刘稷解释:“两年前,我的人设计捉到了一个叫计良的刺客。能从他那里知晓的,我差不多都知晓了。”
听到计良的名字,韩昭神情一凛,他问道:“那么计良失踪的事你知道吗?”
刘稷摇头:“打听到了一些但不清楚,那次我把他放走了,后面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他对师父很重要?”
韩昭攥住衣角:“我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某些非常关键的事情。否则二爷不会放弃这么好用的工具。”
刘稷:“与主子的身份有关?”
韩昭点了一下头:“嗯。”
话题断在了此处,主子的身份是如今困扰两个人的最大谜题,如果能有答案,那么一切事情都会简单许多。
静默中刘稷忽然来了一句:“谢谢师父。”
韩昭一愣,回道:“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倒不如说,是因为他,如今的局面才如此糟糕。
刘稷浅笑:“不,师父帮了大忙。只要有师父,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听到这句话,韩昭心下一震,感觉某个地方有些发麻。
……
夜渐深,刘稷打了个哈欠,抬头问韩昭:“师父困吗?”
韩昭摇头:“你如果困了就去回去睡,我再自己坐一会儿。”
刘稷揉着太阳穴摇头:“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我能靠着师父眯一会儿吗?”
韩昭:“靠过来吧。”
他本以为刘稷想靠他的肩,但却感受到腿上一沉。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戳到了温软的皮肤。
刘稷捉住了他的手,低笑:“师父别碰 ,痒。”
温热的气息喷在韩昭指尖,让他皮肤发烫,他迅速抽回手,拿出平淡的语气回复:“嗯,不碰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营帐内再度安静下来。
韩昭是在沉思,而刘稷却在肆无忌惮用眼神描绘韩昭的轮廓。
看不见的韩昭敛去了平日的锋芒,空洞的瞳孔透出几分安静柔软。
刘稷忍不住心想:如今师父这个样子,就算他想做些什么,也是能轻易得逞的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刘稷突然探起身,吻住了韩昭。
唇忽然贴上一个湿软的东西,韩昭浑身僵住了。愣了片刻之后,他意识到这是刘稷的嘴唇。
但刘稷在他有所反应之前便放开他,躺了回去。
韩昭完全摸不清发生了什么。
“刘稷?”他迟疑地唤着刘稷,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膝上的人只是呢喃着翻了个身。
梦游?
这是唯一的解释了,也是韩昭能接受的解释,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刘稷做梦会亲人,但的确没办法和一个睡着的人计较。
他只能默默摁下心底的怪异感,当无事发生。
然而韩昭以为已经睡着的刘稷正睁着一双幽深的瞳盯着他。看到韩昭的表情从懵逼,变为古怪,再变成认命,他还不要脸地弯起了眼。
没人陪着说话,枯坐的韩昭渐渐感到了困倦,但为了防止吵醒刘稷他没有动,只是靠着凭几睡去。
而一直看着他的刘稷,也在他睡熟后闭上了眼,
后半夜的时候刘稷被亲兵叫醒,他要找的人已经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还在熟睡的韩昭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看了看之后,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这才离开了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里有一个欺负瞎子的人渣。
第100章 问罪
第二天韩昭是在耿毅的呼唤声中醒来的:“韩先生!韩先生!该启程了。”
韩昭睁开眼,眼神依旧空洞无物,他坐了起来,将耳朵偏向耿毅的方向,询问:“刘稷呢?”
刘稷没有亲自来叫他,那就是不在这里了。
耿毅言辞似有闪躲:“王爷有事,先走了。”
韩昭追问:“去哪了?”
耿毅不作答。
他不答韩昭来帮他答:“东都,对不对?”
刘稷一个人去领罪了。
耿毅心下一个咯噔,老大一再嘱咐他要瞒住韩先生,但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揭底了。
韩昭跨下床,扯过一旁的外衣套到身上:“备马,我要去东都。”
耿毅慌了:“先生,别!老大下了死命令,让我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赵地。”
韩昭拿起床头的短剑一横,即使看不见,他的招式依旧凌厉:“你拦不住我。帮我,或者我自己去。”
耿毅没有动作,用沉默表示拒绝。
忽然,韩昭听到了外面的马鸣声,他趁耿毅不备大步冲出营帐,听声辨位,动作干脆利落地夺下了一个骑兵的战马,翻身而上。
他的脚还光着,身上的衣衫也未穿好,但他就准备这样冲出大营。
跟在后面出来的耿毅,急忙拉住了韩昭马匹的缰绳,苦口婆心道:“先生!你体谅体谅老大的苦心吧。你出了事,老大会发疯的。”
他还记得刘稷见到那双眼珠子时恐怖的样子,如果韩昭出了意外,他不敢想象刘稷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韩昭并非在胡闹发泄情绪,他居高临下地问耿毅:“你要不要你老大的命?要就别拦我。”
听到这话耿毅握住缰绳的手微微松动,踌躇片刻后他一咬牙:“我陪先生去。”
韩昭拒绝了他:“你不能去。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你参与,正为了保全你,别辜负他的苦心。”
偷袭刘瑾大营一战乃刘稷亲自带队,他手下的将领均未参与,而是被安排了其它演习任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刘稷很有可能在动手前就想到了当今的情况,所以将一切后手都安排好了。
他不想为了自己的私情将出生入死的兄弟牵扯进来,韩昭自然也要成全他这份心意。
耿毅懂韩昭的意思,他们如今要做不是前赴后继去表现义气,而是保存实力,为刘稷再起筹谋。
他扭头叫来自己的亲信:“护送韩先生去东都,先生要掉了一根寒毛,拿你是问!”
临走时,耿毅又扯住了韩昭,在他低身时,于他耳边低语:“韩先生,我们可以为老大做任何事。”包括造反。
韩昭神情微动,但他还是冷着腔调丢下一句:“什么都别做,等东都的消息。”
刘稷天生狼子野心,人心观中只有“义”没有“忠”,而刘赐与他说不上“情义”,如果能造反,他不是不会考虑。
不做,是因为这是死路。
从荆州起家的新翌朝廷是刘赐一手建立起来的,无论是朝堂还是军队,里面绝大多数中高层官员、将领都是刘赐的人,或许他们里面有些人会看中刘稷的储君潜力对他示好,拉拢他,但一到站队问题,他们绝对不会背叛强大的刘赐。
一旦造反,不出三天他就会被军队里的将领绑起来,交给刘赐问罪。
而如果排除这些刘赐的人,刘稷能调动的军队不足两万,刘赐能轻易歼灭他。
归根究底还是刘稷掌管兵权的时间太短,根基太薄,如果再过个几年,等刘稷打下并州,情况或许会完全不一样。
但是对手没有给他们这个时间。
韩昭的失明还是拖慢了他们的行程,一路紧赶慢赶也没能追上刘稷,离东都还有半天路程,他就听到了赵王入狱的消息。
未央宫内,气氛凝滞。
刘赐一人坐在龙椅上,半身隐在阴影里。
“你二哥的事听说了吗?”刘赐忽然这样问道,他是在对台阶下的青年说话。
青年看着约莫二十来岁,五官轮廓与刘赐颇有几分相似,但却温和平凡许多,他就是刘赐的八子刘泽了。
刘泽咽了一口口水,回道:“听说了。二哥遭逢如此不幸,请父皇一定要查明真凶,为二哥报仇。”说到末尾处,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眼睛也开始泛红。
刘赐微微挑眼:“你这话的意思是,如今关着的那个,不是真凶喽?”
刘泽心下一慌,忙低头解释:“二哥遇害,对三哥最为不利。即使那次突袭是三哥所为,他也完全没必要杀死二哥。”
刘赐不以为然:“他们素来不和,听说老二还挖了老三师父的眼睛,怒极之下做出什么也是有可能的。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