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Fox胡杨)

　　聂方远心头一颤，顺着于幺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楚渊揉着眉心一脸不耐烦的冷淡模样。忽又想到在避难所里楚渊对林惊蛰的信任，将三百多口人再加上793部队大部队人的性命交于林惊蛰的手中，他便有些不自在。
　　全军上下都知道楚渊喜欢女人，因为性取向异于常人，被楚将军打得鼻青脸肿撵了回来，愣是抓了错处从中校降为了少校，到如今还跟楚将军闹着脾气呢。可即便如此，她始终是793的老大，聂方远敬她服她，可没来由地，就是不喜欢林惊蛰。
　　从他看到林惊蛰的第一眼起，总觉得，她不会是个普通人，甚至他会觉得林惊蛰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这种危险感不仅聂方远感受到了，队伍上下就连最糙的岳云强都有所体会。若不是楚渊是老大，他们绝不会将命交到林惊蛰的手中。
　　只有于幺安慰性地冲着聂方远笑了笑，掐着聂方远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老大有自己的想法。”
　　聂方远突然就释怀了。
　　与众人一起跟在楚渊的身后，进了毕长安搭出来的一方小工作室。
　　楚渊拖了把烂得快散架的椅子过来，先懒洋洋地坐下，然后抬了抬眉稍，盯着毕长安：“有没有消息。”
　　“有消息。”
　　毕长安不紧不慢，将电脑转过来，面向楚渊，“西南方B市，有救援信号发出，一个小时前收到信号，但信号极弱，目前还无法联系上，不能得知那边的情况。”
　　楚渊一愣，转头看向了林惊蛰，正好看到林惊蛰眉心紧皱，目光低垂，手指微微蜷着，呈一种紧张的趋势。
　　她在撒谎。
　　西南方明明还有活人。
　　这种想法一旦成型，就跟洪水一般泛滥成灾，劈头盖脸地冲着楚渊砸了过来，她一时被这个信息冲昏了头，脑子里除了“她在撒谎”这一个意识以外，竟没了别的有用信息。楚渊站起身来，在兜里掏了半天，伸手拿过于幺递过来的烟，点燃掐在手中。烟雾缭绕起来，尼古丁的味道包裹着她，竟也没能让她平静下来，最后将烟嘴咬在了牙齿间，轻抿了一口，眼睛微眯，慢慢缓了过来。
　　熟知她的队友们没一个在此时开口说话，他们太了解楚渊了。楚渊点烟，从来不是为了吸两口，她与抽烟保持头脑清醒的人不同，她会将烟嘴掐在两指间，等着一整支烟慢慢燃尽，这时候她就会平静下来。只有在极度不安与急躁的时候，她才会小啜一口，一如现在。
　　楚渊眯着一双危险的眼睛看向了林惊蛰，她扯了扯嘴角，哑着声音问：“你从西南方向来，那里……还有活人吗？”
　　“没有。”
　　林惊蛰抬起头来，板着张脸，神色如常，凤眼微抬，一双眼无波无澜地看向楚渊。
　　毕长安最先坐不住了，他将电脑转过来面向了林惊蛰：“这里，发出的信号的确是求救信号……”
　　“如果不是幸存者，而是陷阱呢？”
　　毕长安嘴微张，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其余的人都被林惊蛰这坚定的否决给听愣住了，聂方远拧着眉头又问了林惊蛰一句：“活死人没有思想，不可能发出求救信号。”
　　林惊蛰没说话。
　　“你是从西南方出来的，但你怎么知道一个生还者都没有。”
　　聂方远又接着问，“没一个生还者，你又怎么出来的。”
　　可谓一针见血，直戳重点了。
　　林惊蛰没有接，她僵着身子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出了门。
　　“B市全市沦陷，军区与研究所无一生还。”


第10章
　　楚渊看着林惊蛰离开时的背影，一时觉得自己抓住了林惊蛰未开口说出来的意思，可那种灵光一现的感觉毕竟如昙花，稍稍一掠，连尾巴都没逮着。她低下头看了眼屏幕上闪着的光点，的确是求救信号。
　　以C市沦陷的程度来看，B市很有可能早已沦陷了。这百十来个人也是运气好，危机爆发的时候正好离避难所近，这才免遭死神的问候。而当时的B市是最先爆发危机的地方，军方立即派人增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接到那里传出来的信号。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他们抵达C市接近B市的时候，接收到了救援信号。
　　楚渊丢掉了快烧到自己手指的烟，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脚尖将那火星碾灭，转身看向沉默着的众人：“先不急，整理方案，穿过C市，到军区那边顺点武器回来才是正经。刑海，炸|药做出来了多少？”
　　“老大，老子能给你喷条火龙出来。”
　　“艹。”
　　楚渊失笑，“先休息，明天两辆装甲开出去。到达C市军区必然得穿过市中心，今天试了一下，有些困难，丧尸太多，路上的车辆也多，很难直接闯过去，火力备充足。硝酸|甘油够吗，老子要送他们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众人都笑了起来。
　　楚渊将一应事务都交待好了后，转身出了工厂，便见林惊蛰站在外面，偏着头看着那落在枝头的腐鸟。
　　“三十只。”
　　楚渊一愣，侧头来数，那只光秃秃的树杆上还真就落了三十只腐鸟，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工厂。
　　“它们在找最好的时机，吞食这里的活人。”
　　林惊蛰话里不带起伏，听得楚渊浑身上下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再侧头时发现林惊蛰早已转身进了工厂，她又回头来看，正好见一只腐鸟扑腾着翅膀，落坐成了第三十一只。
　　楚渊转身喊住了准备四散各忙各的793部队，将电脑一扣冷声道：“执行撤退计划，往东北方撤……”
　　“老大，这么多人，撤不走的。”
　　刑海最先反应过来，忙抽出纸笔来画，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一来没有武器够我们轰出去，二来人数太多，只能等待直升机接应，而我们也一直没有接到上级的指示。”
　　“不行，一定得撤离。”
　　毕长安忙去收集信息，于幺反倒拧起了眉头来：“因为惊蛰的话？”
　　“不，因为它们在进化。”
　　楚渊指了指外面的鸟，“那些东西跟了我们一路了，数量在增加，它们等着将这里的所有人撕碎入腹。在C市救援的时候，能体会到活死人也在进化，现在还只是速度上的提升，如果，我是说如果，它们要是进化到有了简单的思想，能设下一个小陷阱，等着我们往下掉，那B市也许的确如林惊蛰所说，无一生还。”
　　众人只觉得从脊背上爬上来一股子冷意，如一条冰浸的蛇蜿蜒而上，直寒进了骨子里。
　　楚渊有些急，她吩咐毕长安道：“继续联系上级，没有消息就一直联络，拟定撤退计划，所有人，全部撤退。于幺你去稳住他们，让他们配合，顺带讲些应急方案让他们记着，出事不要慌。刑海、长安、强哥，硝化|甘油制造的炸|药越多越好，我去修修那撞得破破烂烂的几辆车。”
　　她说完就转身出去顺着林惊蛰刚刚走的方向找了过去。
　　于幺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卧槽，这特么真见鬼了？”
　　毕长安这时长叹了口气接道：“按老大这样说，真有可能。病毒是从B市传出来的，那里是病源，当时军方下令，全往B市支援，如果能支援住，怎么可能让疫情在临近的C市爆发。如果说这些活死人进化了，那么最先进化的，肯定是B市。救援信号弱，极有可能……”
　　他的话没说完，可大家就是从这未完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
　　极有可能，它们进化出了简单的思想。
　　“这是老子这辈子见过的最他妈恶心的事了。”
　　岳云强唾了一口。
　　唯有聂方远看着楚渊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林惊蛰看见楚渊向着自己走过来，将划破的牛仔裤下摆刺啦一声扯开，露出一截光滑的脚踝。
　　“准备撤退？”
　　“你觉得，它们什么时候会进攻？”
　　林惊蛰抬头看了眼被铁栅栏围住的高墙上的窗，外头太阳炽热，如煎烧烤。
　　“今天晚上，会有一次试探。”
　　她将T恤下摆扎进了裤子里，枪别在腰间，然后侧头拍了拍一脸懵逼的夏至的脑袋：“去休息，晚上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楚渊被她的肯定吓了一跳，转而又抬头问：“你一把枪，还想灭了它们全部？”
　　说完她自己又先笑了起来：“还是我递给你的一把枪呢，还有子弹吗？”
　　“我只用了一发子弹。”
　　剩楚渊一脸懵逼。
　　她突然笑了起来，一拍林惊蛰的肩膀：“认识没几天，反而越来越喜欢……不，欣赏你了。”
　　楚渊说完转头冲着走近的于幺，“今天晚上，除了毕长安，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于幺往前踏的步子收了回去，腰杆一挺，脚后跟一并，中气十足道：“是！”
　　转身就向着另外几个糙汉子跑了过去。
　　夏至站在一旁，从每个人严肃的表情之中读出了危险，可此时楚渊又将目光投向了她，她忙学着于幺的样子，挺直了腰杆，站得笔直。
　　“夏至，你帮着姐姐去安抚别人，告诉他们不管出什么事都别出来，也别慌。记得替我捂着谷雨的耳朵，让医生叔叔照顾着小朋友和怀宝宝的阿姨，别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