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Fox胡杨)

　　“不知道，现在太乱了，谁有问题谁没问题，谁也说不清楚。”
　　楚锋揉了把长得稍长的一些头发，“小叔让我带句话给你，带出林思季后注意点，一是别让她死了，二是别把她交到其他人的手里。”
　　“谁都不可以。”
　　楚渊一愣，半晌后抬头：“江越也不可以？”
　　“谁都不可以，只能由你带回去。”
　　楚渊知道她爸的脾气，也知道他的为人，按理来说楚国飞带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从他的魔掌中活下来的，现在被上头派过来的，也都是楚国飞当初带出来的几个人领着队。
　　但楚国飞却只信楚渊。
　　有些事挑战了楚国飞的底线，而且他谁也不信。
　　楚渊长叹一声：“知道了，你呢，你去哪儿？”
　　“你们这组要是去接林思季，我就带队去军区去偷军火呗。”
　　“那这些幸存者呢？”
　　“你们来前我就联系了小叔，小叔说等着，他会派三架直升机过来，顺带给你们运些军火过来。”
　　楚渊总算是放下了心来，拍了拍楚锋的肩：“那就先休息吧，在服务区呢，还是去你那边的瞭望塔？”
　　“等你们这边安排好了，我再回去。”
　　楚渊也不再跟楚锋客气，转身要走，又被楚锋叫住了。
　　“你可长点儿心吧，那个叫林惊蛰的，离远些。”
　　楚渊挑起了眉头，没接话，却有些不太舒服，一抬头，正好看到林惊蛰微微将夏至的手抬起来，手中的那把枪对向了这头，夏至依着她的姿势，扣下了扳机。
　　楚渊眉心一紧。
　　空枪。
　　楚锋交待过两天就会有救援，楚渊一点也没疑过，太阳落山之后，她安排好了守夜的人，抬头时正好看见林惊蛰端了杯热水进了服务区。她将油加满后，又把油枪挂了起来，侧身跟上了林惊蛰。
　　林惊蛰将热水倒进奶瓶里，然后挖了两勺奶粉，仔细晃荡。她做得很专注，一双凤眼眼尾微扬，像是卷起了千种风情，又因为眼里透出来的冷意，将这种说来缱绻的风情又敛了回去。
　　楚渊喜欢大眼睛的姑娘，睫毛扑闪，灵动又可爱型的。
　　但她也喜欢林惊蛰的身材，与其他姑娘的纤弱不一样，她的肌肉线条清晰又好看，纹路像是照着楚渊脑子里的模子来刻的似的，一笔一画，皆是楚渊喜欢的形状。打从楚渊在检查林惊蛰有没有受到感染的时候，她就趁机揩了把油，白皙光滑，手感极好。
　　林惊蛰突然抬起头来，与楚渊的目光相接，半秒后撤去了眼里的防备，接着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只见她将兑好的奶粉捂在手中，直到觉得温度合适不烫口了后，递给了夏至，夏至喜滋滋地捧起来去喂楚谷雨了。
　　“有事？”
　　“还真有点事。”
　　楚渊拖了把椅子过来，将身上所剩无多的巧克力掰了一块递给了林惊蛰，“就这两天吧，军方会派三架直升机过来支援，主要是带这些公民走，想过来问问你，你是跟他们一起走呢，还是怎样？”
　　林惊蛰手里拿着楚渊递过来的那块巧克力，因为天气原因，巧克力软绵绵的，隔着包装，能用手捏出各种形状来。听了楚渊的话后，林惊蛰将楚渊递给她的巧克力揣进了兜里，这才抬起了头。
　　“我自己能行，不必算我，三架直升机，运不走这几十多个人。”
　　林惊蛰说了实话，楚渊也就默默地闭了嘴。
　　她何尝不知道仅三架直升机怎么可能带走她从避难所里带出来的所有人，但是只派了三架过来，说明上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就光为了资料，早派送军火过来了，也不可能让楚锋自己想办法从军区里去顺，外面水深火热，他们这边也艰难难行。
　　第二天下午，天空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人们都跑出来看，三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刑海指挥着一一落了下来，让剩下的几人将为数不算多的军火卸了下来。人群里有人哭了起来，有人来接，他们还没被放弃，喜得直落泪。依旧是老弱病残一组，上了第一架直升机，楚渊将楚谷雨抱递给了那名孕妇，拖她将孩子带给一个叫楚国飞的将军，这才下机安顿其他人。
　　人数太多，楚渊有些烦躁，指着拖拖拉拉没有上机的夏至和肖强怒道：“赶紧地，拖什么拖。”
　　“姐姐，挤不上去的，我有枪，我可以和你们一起。”
　　肖强也没被楚渊的怒意吓到，反而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了起来：“我也可以一起。”
　　那名姓李的医生拍着肖强的肩膀，站在了两个孩子身侧：“我首先是个男人，其次是个医生，作为男人，我没道理躲在背后，作为医生，你们一路伤着哪儿我也能搭把手，就不跟他们走了。”
　　楚渊哽了一下，侧过了头去，最后有十来个人没有上机，大多是年轻力壮的青年，有两个护士，还有那个被父亲留下来的小男孩。
　　刑海示意关上机门，半跪于地，指挥着直升机升空。
　　突然，楚谷雨在第一架直升机上扯着嗓子哭了起来，林惊蛰抬头，正好看到飞机起飞，窗户上闪过楚谷雨一张哭得皱巴巴的脸，她的瞳孔一缩，猛地冲了上去。
　　因为起飞的缘故，所有地上的人都离得较远，林惊蛰突然冲过去，带起一阵热浪，楚渊心一颤，脱口而出。
　　“林惊蛰！”


第14章
　　矫健迅速的身影楚渊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林惊蛰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她如一只浴火而翔的凤凰，不管不顾，一如飞蛾扑火。楚渊下意识的动作就是伸手去抓。但林惊蛰的速度太快，她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光是对方带起的那股热浪，就已灼得楚渊如临火场中央。
　　林惊蛰腾地跃起，此时飞机起飞，她晚了一步没能追上，随即借着跑起来的速度，脚踩着高处的护拦，一下子跃了出去。
　　如一只扑腾而上不要命的鸟！
　　长臂一伸，一只手堪堪攀住了机翼，整个身子往下一滑。
　　地上的人看得心惊胆颤，楚渊心一紧，向在地面上的人挥手：“后退！跑！”
　　而她却冲着林惊蛰那边冲了过去。
　　林惊蛰一只手死死拽着机翼，下身荡了两下，腰腹用力，一跃而上，她并没有停下来，反倒是一胳膊肘砸向了机窗。飞机颠簸，机舱里的人惊声尖叫了起来，合着楚谷雨的哭声，混乱得像是如堕人间地狱。
　　这一肘子没有将窗破开，她迅速掏出别在腰间的枪，眯眼看着里面的情况，子弹呼啸而出，砰的一声，刺透了机窗，一枪射穿那只不知何时趁乱飞进机舱的腐鸟。
　　哭号声刺破耳膜，林惊蛰亲眼看到，原本还在操纵飞机的机长此时竟已经慢慢站了起来，黑洞洞的两只眼睛挂在惨白的脸上，如两个漆黑的无底洞。手机械地放开了自己的操控杆，扭着脖子转过身来，浑身抽搐，青紫瞬间爬上了脸，像是一朵妖治的花，又像青筋布满的纹路，格外吓人。
　　那个怀孕不足月的孕妇此时吓得浑身发颤不敢动，狭小的空间里都是人，个个为了逃命才走到了如今，而此时一个变异的活死人，足以在瞬间将整个机舱里的人全都化作没有思想的同类。
　　机舱里的人都乱了起来，那个照顾着楚谷雨的孕妇此时捂着肚子四处逃窜，楚谷雨被搁置在一旁哇哇乱哭。
　　这并不是林惊蛰所见过的最混乱的场景，可却是林惊蛰见过的在最狭小的空间里，所发生的最残酷的事情。
　　只见那机长在放弃了控制台后，整个直升机就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左右摇摆，里面的人站不稳，一个跌撞，正好摔在了机长的脚边，他低下头，弯下腰，龇着牙，猛地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脸，几撕几扯，鲜血四溅，尖叫声又高过了一浪。随着那人抽搐频率的减弱，被攻击的那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与机长如出一辙的空洞眼睛，机械地寻找着下一个活人。
　　“汇报，剩下的两架直升机里有无异常？”
　　楚渊看着那个刚刚起飞又颤巍巍地往下落的直升机，以及挂在机翼上的林惊蛰，在炎炎夏日里居然捂出了一身的冷汗。
　　楚锋转身从岳云强的手里抢过了一把火箭炮，架起来，对准了正在下落的直升机。
　　谁也不想放弃谁，可如果真的不能走到最后，楚锋的果断与楚渊一样，他会选择成全这些人，即便被一炮轰成渣，也好过沦为吃同类的怪物。
　　楚渊往回跑，堵在了炮口前。
　　“让开！”
　　楚锋冷声道，然后接通了联络，“剩下的两架，先走，这里的事故我会跟上级汇报。”
　　另外两架没有异状的直升机在得到楚锋的命令后，心惊胆战地起飞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同在一起并肩而战的人个个扒在窗口，看到那架正在下落的飞机上，一张张惊恐的脸，像是一场无声的电影，汗毛直立，每一声尖叫求救都像直直戳进了每个人的心口。
　　“让开。”
　　楚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的不善让夏至以为他会先一炮轰开楚渊这个障碍，再开炮轰了往下掉的直升机。
　　楚渊依旧站在炮口前一动不动，眉头拧紧，眉骨上方的那一道疤此时看上去格外狰狞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