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宫妄看到江止这番态度,兴致骤减,他在最后一刻抱住了江止,在江止看不到的地方,脸上显出难得的脆弱。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他不可能放江止离开。
哪怕是恨,也比彻底失去要好一些吧。
…………
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痛苦。
江止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少年,但是他看到宫妄眼中的爱越来越无法掩饰,他越来越在意江止,会因为江止与他说一句话就欣喜若狂,甚至会因为江止一句淡淡的“我不想”而放开江止,转而去浴室冲凉。
而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光是江止,宫妄的下属看到宫妄对江止的态度,震惊地几乎下巴都要掉下来。
谁能想到过去那样雷厉风行、威严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有朝一日会变得如十七八的毛头小子一般,为心上人挠心挠肺。
只能说,感情真的是很玄乎的东西。
宫妄现在同意让江止出门了,江止说不让保镖跟着,他也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在看到江止冷下来的眉眼后,急忙道:“可以。”
“只是,你知道我的底线的,”宫妄抚摸着江止的脸,“不要想着去见他。”
江止觉得很可笑。
宫妄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对他这种态度,只是因为季无忧的缘故?
他也没纠正宫妄这种想法,只是淡淡地允诺了宫妄。
宫妄喜笑颜开,在江止额头落下一个吻。
江止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眼里一片冷漠。
是时候该结束了。
他撒了很久的网,仗着宫妄对自己的爱,慢慢让宫妄的底线一点点退后。
现在,宫妄的所求,不过是他别离开他身边。
但是,他偏偏不让宫妄如愿。
水声停了,男人围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
江止躺在床上,看着男人吹干了头发,躺到他身边,拉了灯。
黑暗中,男人温热的躯体凑了过来。
宫妄将江止抱进怀中,揉了揉江止的头。
“睡吧。不碰你了。”
…………
“你摆脱不了我的。”
江止垂眼看着宫妄的尸体,鲜血好像流不完似的从他胸口涌出来。
当时他嗤笑一声。
却没想到宫妄一语成谶。
宫妄死后,他在梦境里陪伴江止度过了五年。
这五年,江止接下了宫妄的所有势力与财产,成了赫赫有名的“江爷”。
那一天,他站在高楼上,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曾经他把复仇作为活下去的动力。他好像成功了,又没有。他杀了宫妄,但是宫妄以另外一种方式阴魂不散。
江止看着窗外火红如血的落日。金丝眼镜下神色不明。
这个日子,是他噩梦的开始,也是噩梦的再临。
而他现在,想要结束这个噩梦。
楼层很高,底下的人几乎是芝麻大的一个小点。
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粉身碎骨吧。
江止漫不经心地想。
然而,他又一次落空了。
在他下定决心那一瞬,太阳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哪怕在那个时候,他也没能逃离宫妄的手掌心。
——因为,荒岛,就是为江止一人构筑的牢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江止生日这一天,十八岁时宫妄占有了他,二十五岁时他杀了宫妄,三十岁时他想要自杀(却没死成,被裁决者拉进了荒岛)
第62章 梦魇(八)
头脑昏昏沉沉,在朦胧和清醒的边界线上徘徊。江止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浑身乏力,他吃力地伸手触了触额头。滚烫滚烫。
他发烧了。
喉咙里烧灼似的难受,江止想要喝水,他撑起身体,慢慢向楼下走去。
宫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江止从楼梯上下来,脸色苍白,步伐飘忽,不由得皱起眉,关切道:“怎么了?”
江止冷淡地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难受。”
他说完就接着往厨房走去。宫妄从沙发上起来,几步走到江止身边拉住了他,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手摸上江止的额头,语气肯定,“你发烧了。”
江止皱眉,后退着想要躲开宫妄的手,“我没事……”
宫妄眉峰紧锁,语气很严肃,“不行,发烧不是小事,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江止语气也冷下来,“我不想去。”
宫妄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最后像是妥协了,语气软下来,“好,那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
江止看着宫妄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眼中神色不明。
等宫妄拿着泡好的药回来,他看到江止坐在沙发上,拿着边上的一本书翻看着。
——像是在乖巧的等他回来。
宫妄为他的这个想法心尖一颤。
他把杯子捧到江止面前,“温的。”
江止伸手接过。杯子上氤氲着雾气,渐渐将他的脸模糊进去,宫妄一时不知道江止的表情,心里有了几分忐忑。
所幸江止虽然一开始只是捧着杯子,最后还是慢慢喝完了。
他放下空了的杯子,继续翻看着书,像是没看到边上一直站着看着他的人一样。
宫妄眼睛黯淡了一瞬。
他轻声说,“你要是不舒服的话,还是回房间睡一下吧。”
江止停下了翻着书页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染上几分厌恶,“我不想睡觉。”
宫妄不明所以,但是看到江止脸上流露出的厌恶,心都紧了几分,他柔声道,“那你想要吃什么早饭?我让人去给你做。”
“我不想吃。”江止不耐地把书本合上,“啪”的放到一边。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宫妄,“你要是不想我再杀你一遍,就别烦我。”
他发现了。
宫妄背脊僵硬,半响,才露出苦笑。也对,他做出了太多改变,对方不发现都不可能。
江止说完便离开沙发上楼了,像是和宫妄一秒都不愿多待。宫妄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神情苦涩。
到底要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
意识越来越混沌了。
有触感的地方,都像是被火烧一样,煎熬又灼热。仿佛吐息都是滚烫的。
突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附上来,江止不自觉向那个东西靠了靠,试图缓解全身难受的滚烫。
好像有谁将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等等。椅子?哦,他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感觉自己坠入一片柔软,那冰凉的东西像是想要离开,江止不自觉地紧紧抱住他。
好难受。
有人低低地在旁边说着什么。
“……小坏蛋……吃药……”
那人将汤匙抵在他唇边,江止感受到坚硬物质的触碰,紧紧闭着唇,扭头抗拒。
好像有一声叹息。
随即,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江止的唇瓣。
江止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压着千斤,沉重不堪。
他的意识朦朦胧胧,感受到那片柔软一点点轻描着他的唇线,嘴唇不再防备地张开了一点。
随即,温热的液体顺着那道缝隙流了进来。
苦的。
江止闭着眼想抗拒,那进入他口中的柔软物什却忽的霸道起来。
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药,那人才停止了喂药。
喝了药后更加昏沉的意识,让江止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紧紧地缠着那冰凉的物体,汲取着丝丝凉意。
察觉到那人想要抽离,江止死死地攥住那人的手。
久久地,江止又听到一声叹息。
“也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需要我……”
“希望你生病……又心疼……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
*梦魇*
江止很清楚,自己又在做梦了。
奇怪的是,这次他不是只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过去的自己,这次的他是有自我意识的。
四周一片黑暗,江止漫步在这片黑暗里。
奇怪,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江止慢慢思索着。
这次的梦,好像不太一样。
他有自我意识的话,这个梦,大概是由他所控制的?
梦境的主人本来就是他啊,先前被梦魇雀占鸠巢罢了。
而这次,梦魇似乎不在了。
在这个想法传来的同时,江止感觉眼前突然一亮,身边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现在还不具备保护你的能力,等我一年,好不好?再过一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江止看到身边的季无忧,微微晃神。
季无忧神情本来很认真,看到江止疑惑的眼神,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有那里不舒服吗?”
江止没有回答他,四下环顾着,发现自己坐在车里。
车外,是那道熟悉的大门。
这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他的梦魇开始的地方。
他回到了这一天。
——他的十八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