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阴影迅速发酵,却在一瞬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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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秦舟回了住处以后,让君渐书在旁边布了个结界。
而后自己随意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道:“我觉得你隐瞒了我一些事情。”
君渐书道:“徒儿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现在说也可以。”秦舟勾了勾唇角,“比如说,你之前怎么没告诉过我,秦家从前还有个三公子?”
君渐书面色不变:“因为三公子在我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听说是不甚死在了妖兽手下。师尊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舟狠狠地叹了口气,却没能将胸口的郁气尽数吐出来。
他闷闷道:“秦因是被秦过杀死的。”
君渐书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秦过……像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因为嫉妒秦因,走火入魔,就把人给杀了。”秦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自己的亲弟弟叫成疯狗,后来想想,还是说了出来。
君渐书应了一声:“可以想见。师尊以前……挺喜欢三公子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秦舟就想起来他之前那些天马行空的计划。别说带秦因去蓬莱看风景了,他连秦家都没怎么出过。
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秦过手里。
“关于秦因,其实我还有点话想说……不过还是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秦舟话说到一边,忽然改了口。
君渐书从善如流:“师尊请讲。”
秦舟拿出气势,凶巴巴地逼问君渐书:“关于秦家,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秦家的人?”
秦舟点点头。
君渐书犯难道:“我先去找本秦家家谱来,再和师尊说?有些人我记得不太清楚。”
“不用这么麻烦。”秦舟有些焦躁,“你就说一下我的直系亲属就行。我现在就想知道,还有没有像秦因那样的人。”
曾经很重要,他却因为信息受限,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君渐书稍微想了一下:“其实没有了。秦家在师祖那辈人丁挺多,但基本都无心家业。在师尊那一辈有些凋零,就只有师尊,秦过,秦因三个嫡子。再往下,就只有秦安雨和秦安月一对龙凤胎。”
秦舟示意他往下讲。
君渐书:“师尊的父亲是当年的秦家家主,为人很有威严,对小辈很严厉。不过对自己的孩子例外。我没见过他对你们发脾气。”
孩奴啊。秦舟回忆着,缓缓道:“他还不敢对我母亲发脾气。”
君渐书笑了:“是的。师祖和师祖母的关系很好,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听说师祖母当年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修者,在气势上完全不输师祖。不敢我见到她时,她很温柔。”
“师尊有三个叔叔,这三个人一个喜欢喝酒,一个喜欢吟诗,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只是这三个人都喜欢云游,我当年没见过他们几次。”
“叔叔们现在还活着吗?”
君渐书摇了摇头:“师尊从前进过一个秘境,他们,还有师祖师祖母,都同你一起进去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全都死在了那个秘境中。
秦舟冷静道:“你继续说。”
“到了师尊这一辈,除了玉树临风生性跳脱的师尊以外,”君渐书说话时看了秦舟一眼,被人佯怒着眺回来,笑吟吟道,“二公子秦过性格内向安静,其实十分偏执。他曾经一个人隐姓埋名去方丈洲生活数百年……不过现在看来,他恐怕是因为杀了三公子,才被赶出了秦家?师尊后来为什么又会让他回到秦家呢?”
这个问题,别说君渐书迷惑,现在的秦舟也不懂。
他想了想,只能道:“或许是什么血肉深情……不过我现在以局外人的视角来看,真的没有必要把秦过接回来。”
原本就添过乱子了,后来更是有傀儡咒印这回事在。秦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秦过对他的那份所谓占有欲,但若是换成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容忍秦过在自己身边。
开玩笑,一个君渐书就够受的了好吗,他有十八条命都不敢去招惹秦过这个大杀器。
秦舟想了想,问君渐书:“你觉得秦过是嫡子?”
君渐书反问:“不是吗?”
秦舟微微摇头:“他是我父亲在外面一时意乱情迷,和风尘女生下的孩子。”
他稍微捋了一下时间线。君渐书进入秦家时,秦过已经在秦家安定下来了。他不知道秦过的真实身份,应该是秦家有意隐瞒的结果。
那时候自己的父母,是真的把秦过当成亲生孩子照顾的啊。
秦舟有点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只将拳头握紧了。
“此事我从前从未听说过。”君渐书的声音越来越近。
等秦舟反应过来时,君渐书已经捉住了他的手,轻轻将他的手指顺开。
秦舟不由自主地卸了力。
君渐书笑笑:“别为从前的事情伤身。不然徒儿还不如把师尊的记忆清除了。”
秦舟反扣住他的手,开玩笑道:“不如你把我俩的记忆都给消除了,到时候看看还能不能处的好。”
君渐书沉默片刻,竟然笑道:“好啊。”
“你够了啊。”秦舟也笑,“我就随口一说。”
“挺好的,反正就算记忆没了,我也还是蓬莱之主。到时候一眼看上失忆的师尊,威逼利诱把你抢走,多么简洁明了。”
君渐书微微欠身,衔住秦舟散下来的一缕黑丝,在他耳边轻轻地问:“怎么样,要不要和本宫主结成道侣?本座保你在修真界横行霸道,为祸乡里。”
第50章 瀛洲(六)
秦舟笑得喘不过气来。
没想到君渐书还有点娱乐精神,想和他搞一场“霸道宫主爱上我”。
秦舟笑着, 耳尖泛起了点微红。
他将君渐书推开, 微微偏头,口上却扯开了话题:“说到方丈洲……我记得你不是说过,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方丈洲的十里亭?怎么我现在想起来, 是在瀛洲捡的你?”
其实在今天之前, 他已经有点潜意识, 觉得自己和君渐书的初次相见是在瀛洲。
只是稍微想一想, 却能想起来君渐书说过的十里亭。
若是那里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君渐书怎么会将关于他的东西都埋葬在那里呢?
“师尊不记得是正常的。”君渐书意犹未尽地收起刚才的“玩笑”,转而道,“那确实是我和师尊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不过师尊不记得了。”
秦舟抬眼看他:“你那时候可不会记忆消除。”
“对。师尊不要一想什么就记忆消除。”君渐书勾起一抹苦笑, “你就是忘了而已。在我拜师尊为师的前两年, 家里带我去方丈洲玩, 我走丢过,是被师尊送回去的。”
秦舟听的一头雾水, 使劲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和君渐书在哪里有这么一遭。
“那时候我是隐藏着身份的, 师尊认不出我的身份也正常。”君渐书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可谁能想到, 再见面的时候, 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呢?”
秦舟实在想不起来他说的那事, 但是看君渐书的表情, 再质疑恐怕又要惹人伤心。
他只能干笑两声。
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能这么精准踩雷。难不成他是扫雷器变的?
不过这么一说,他也有点力气听关于秦因的事情了。
方才和君渐书说秦过的事情时,他几乎要用着力气,阻止胸腔内翻腾的情绪。很气愤,又很难过。
属于从前的那份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身上。
君渐书见他状态好了些,于是继续:“三公子性情比师尊还要跳脱,我小时候被他折腾过不少次。”
“他折腾你?”秦舟轻咦一声。
“还不是因为师尊太受欢迎。”君渐书瞟了他一眼,竟然有些幽怨,“不止是他,还有秦过。从一开始见到秦过,我就觉得他对我有敌意。若是真如师尊所说,秦过因为嫉妒而杀了三公子。那我可能是因为幼时和师尊算不上亲善,才逃过了一劫。”
秦舟想了想,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杀,一个非亲非故的小辈又怎么会下不了手?
秦舟越想越心寒,但还是继续道:“之前的事情就到这里吧。”
“还有玄冥他们的事情,师尊不听?”君渐书轻声问。
“其实还有你的事情。我现在对你也不是很了解。”秦舟轻叹一声,仿佛要将郁积在胸中的愤懑都给吐出来,“不过现在没力气听从前的事情了。”他勉强勾了勾唇道:“我来的那个世界里,有个人说过,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舒完这口气,他将双手扣起来,拉了一下胳膊,故作轻松道:“虽然我现在不能不留,但是一时之间还是不要太难为自己了。等有心情的时候,你当做故事讲给我听,可以吗?”
“哪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君渐书盯着他,眼神温柔如水,“只要师尊想,我便讲给你。”
秦舟心里一动。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