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总觉得他的话里有点幽怨的味道,但没往心里去。他想了想睡着前发生的事情,问:“这几天我就不去天璇殿了?”
“你也可以去,不过玄冥要来了。”君渐书道。
“这么早?”秦舟有些惊讶,“群英会不是还有几天才到?”
“我和他商量了一下,觉得那个魔修说的话有点道理。虽然群英会朝魔界发送请柬是惯例,但一般只会派遣下属前来。他作为魔尊贸然前来修真界,确实很容易招人眼球。”
“所以你们就决定让他偷偷来?”秦舟想了想,又道,“我总觉得你们不是因为魔使的话才改变主意,你们本来就是这个打算。我再猜猜,是不是因为蓬莱宫里的奸细还没抓到,你们还想让啾啾帮你们引出奸细?”
听他头头是道地“猜测”,君渐书笑了:“果然瞒不住师尊。”
秦舟有些不甘心地“哦”了一声。他好不容易安排好的啾啾,又要回来涉险。
虽然这样他又能见到啾啾了,但是怎么就有点不开心呢。
君渐书:“不过师尊不用担心,只要他来了仙道,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傅延。”
秦舟刚放下心,又发觉一个问题,幽幽道:“你们甚至把傅延放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玄鸟身边。”
“栖梧也在,她能照顾好局面。”君渐书的语气很真诚,让人难以产生怀疑。
秦舟“哦”了一声,其实心中已经相信。
在他做炉鼎的时候,君渐书的手段他已经了解了些。这人极其擅长使用怀柔之法,让人难以生起反抗的心思。
甚至如果没有原主那时不时蹦出来的记忆,秦舟都要习惯生活在蓬莱宫中。
君渐书表现出的攻击性实在太低了,他就只会时不时膈应一下人而已。如果膈应能换一身修为,秦舟绝对乐意。
他看了君渐书一眼,眼神中又泛出一抹慈爱。
君渐书失笑。
总感觉师尊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分明刚被他接过来的时候一身刺,像个小刺猬。现在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师尊已经完全不怕他了。
秦舟接下来也确实诠释了什么叫做有恃无恐。
他跟着君渐书去接了玄冥,甚至在蓬莱宫的路上,还跟这位魔界之主聊了几句。
那两人之间气氛平和,几乎要让君渐书怀疑他是不是想起了关于玄冥的事情。
玄冥显然也有疑惑,和君渐书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不解。
君渐书原本想让玄冥从秦舟嘴里套点话出来,却发觉秦舟好像就是单纯想聊几句而已。
玄冥也有点好奇,但终究没有想到合适的话题,只能就此作罢。
秦舟确实寥寥记起了关于玄冥的事情。
他记忆里有一只黄金色的蟒蛇,后来发现是金龙,再往后便变成了玄冥。
而且这人毕竟是玄青的兄长,性子是冷淡了些,却不是什么记仇嗜血的。之前黑兔子总在他头上乱蹦,搞得秦舟对他一点紧张感都没了。秦舟闲着没事,也就随口和他聊了几句。
如果他知道君渐书和玄冥内心的疑惑,恐怕还会笑他们想太多。
到了蓬莱宫,玄青果然已经在殿门口等着了。
秦舟还没有反应过来,玄青就窜到了他们面前。
虽然眼睛还是无神,但浑身洋溢着喜悦。
“先进去吧。”君渐书道。
几人于是进了殿内。
玄冥的眼神一直流连在玄青身上,好像要将她的模样刻在眼睛里。
玄青两手抬起玄冥的手,让他在自己的头上蹭了蹭。
秦舟微微勾了勾唇角,眼里流露出些许怀念。
在原来的世界,他有一个挺活泼的表妹。小时候每次见到他,表妹也是这样扑到他面前,让他摸头。
君渐书一直注意着他,见秦舟这种神态,朝他靠近了些,碰了碰他的手指。
秦舟疑惑地看向他,君渐书示意他先出去,将场面留给兄妹两人。
也是,他们两个站在这太像电灯泡了。秦舟十分善解人意地跟着君渐书走了。
临走时,瞥见玄冥将玄青拥入怀中,声音幽长的仿若叹息:“小青……”
秦舟一瞬间有些出戏,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但他在刚出门的一瞬,就被人拉着踉跄了半步。
君渐书一直将他带到偏殿的转角,而后狠狠抱住了他。
秦舟几乎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给碾碎了。
他疑惑道:“怎么了?”
君渐书将头枕在他肩上,使劲蹭了几下,仿佛在摇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师尊现在这样……真好。”
第34章 蓬莱(十七)
秦舟愣了一下,不知道君渐书在发什么疯。
不过他想了一下, 说不定是触景生情了, 他不知道内情,也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虽然不能说什么, 但是他可以把君渐书推开啊。
在他想动手之前,君渐书心有灵犀地将他松开, 笑道:“师尊今天这么乖?”
他话里带了点揶揄,秦舟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故意在占他便宜。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 秦舟冷哼一声道:“赏你的。”
“多谢师尊。”
君渐书的话听起来竟然还有些真诚,秦舟吓得朝旁边走了两步, 准备回天枢殿。
身后的人也跟着他走, 唇角的弧度依旧没有压下去的打算。
殿前的广场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极有默契。
君渐书和秦舟的脚步声几乎叠在了一起,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在前行。
秦舟张了张口,又合了上。
他在犹豫要不要让君渐书教他琴术。
君任之前说过,原主的琴术很好,但若是他想学习, 最好还是找对口的君渐书。
但就是因为原主琴术绝佳,他若是朝君渐书开口,就暴露了他“失忆”的事实。
秦舟最终开了口, 却是问:“今天没看见君任。”
“他平时天天都来?”君渐书反问。
“倒也不是, 隔三差五地来。”秦舟道, “你不知道他去哪了?”
“大部分时候知道,不过现在不知道。”
秦舟笑了:“你是蓬莱宫宫主。”
君渐书苦笑:“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能时时刻刻管着?”
秦舟想想,倒也有道理,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君渐书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就重归寂静。
秦舟又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故作轻松地问:“君渐书,乐意教我操琴吗?”
他毕竟还是不舍得放弃古琴。若是能将君渐书说服了教他琴术,那这次穿越也算得上是排面巨大了。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才回应:“师尊忘了什么琴谱?”
秦舟心道,他就没记住过。
“全部。”
君渐书顿的时间更长了,好像是没想到能有人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将看家本领全部忘了。
秦舟等了一息,见他没回应,又道:“毕竟你师尊现在是个凡人。几百年,该忘的都忘差不多了。”
这几乎已经是明示了。君渐书叹了口气道:“我该庆幸,师尊连琴谱都忘了,却没有忘记我。”
前面的秦舟闻言,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太天真了。”
君渐书没忍住,笑出了声:“师尊是在告诉我,想让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虽然君渐书在笑,但秦舟觉得他身上都要冒黑气了。
在强大的求生欲下,他选择了稳妥的答法:“怎么会……无论我记不记得,做过的事情总要认。”
“这是师尊说的。”君渐书认真地看着他。
“是啊。”秦舟拍他肩膀的手顿了顿。
总觉得自己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果然,君渐书目光真诚地看着他:“师尊之前答应了要做我的道侣,但没过几天就跑了……现在能兑现吗?”
秦舟:“哇哦。”
他紧急反应了一下,反驳道:“我没答应过这样的事。”
君渐书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这样不重要的事情,师尊果然不记得了。”
秦舟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硬着头皮道:“道侣一事关系重大。你空口无凭,我怎么能信?”
君渐书幽怨地盯了他一会儿。秦舟心虚不已,他怎么知道原主和君渐书有没有一腿?
在他开始后悔编出失忆的谎言时,君渐书忽然展颜笑道:“我就这么一说,师尊竟然还真怕了。”
秦舟:“啊?你说什么?”
他先是满头问号,而后化成被耍弄的愤恨。
君渐书火上浇油:“师尊现在可比从前好骗多了。”
秦舟怒气腾起,咬牙切齿道:“你是狗吧。”
君渐书笑着凑近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汪了一声。
秦舟:“……”
确认了,是真的狗。
不过君渐书的适应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很多,竟然没有问什么,就直接接受了。
还是说不管“他”有没有失忆,都无所谓呢?也有可能,毕竟君渐书离变态就那么一丝丝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