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轩甩了甩缠手布条,说:“许久没干这事,怕扎着手。”
事实上已经被扎过好几回了,实在不是办法,才撕了旧衣裳做了一个简易手套,并没什么稀奇的。
李文斌笑了起来,说要帮忙做饭,被贺林轩推着回屋。
饭已经蒸好了,菜也洗好了,只要下锅就行,哪里要让他动手?
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了午饭,贺林轩打算出门一趟。
他本来给自己放了三天婚假,就窝家里和夫郎培养感情,哪想到出了媒人这一件糟心事。
这顿午饭已经用光了家里仅存的菜肉,他不得已要上山倒腾一些东西回来,免得明日真的要空手回门去。
贺林轩没说自己的难处,只道:“下午你和诺儿在家里四处走走看看,也别让孩子再睡着,晚上要走觉的。我上山一趟,原来设好的陷阱得去看看,运气好的话,咱们晚上就喝鸡汤了。”
李文斌说:“我们哪里顿顿就要吃肉了,那些野物都要留着买卖的。”
贺林轩捏捏他的脸,说:“都是山神爷赏的,又不花钱。”
末了,他还不忘和诺儿挥手道别,这才拿着砍刀背上弓箭箭筒离了家。
李文斌牵着儿子目送他离开,直到不见了他的影子才回转。
带着诺儿摸地方,李文斌这也才看到家里的窘迫。
除了半缸米,几叶子野菜,几担子柴火,几张皮毛,再没有别的了。
他这才知道贺林轩为什么要在成婚第二天就赶着上山,心里不由也有些担忧。
不过他不会对儿子说这些忧患,只是蹲在他面前,怜爱地摸着儿子的脸,笑着说:“诺儿,你记住,往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他就是你的阿父,知道吗?”
诺儿啊了一声,抬手和他比划着什么。
李文斌点头说:“对,我们不走了,一直住在这里。”
诺儿绷着小脸,像是认真想了很久,才对阿爹点了点头。
虽然这地方比阿伯家还要小,还要破,但他觉得那个很会做饭很爱笑的男人做自己的阿父也不错。
唔,要是能别总是贴着他的阿爹,就更好了。
第11章
贺林轩这一趟收获不错。
日落前回到家,除了背在背后的野菜野果,手里还提满了用草绳串起来的野鸡野兔,还有一尾肥硕的鱼。
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第一次看到的诺儿非常好奇。
亦步亦趋跟着走回厨房的时候,他一直没错开眼睛。
贺林轩又发现了,这孩子还真的和他阿爹很像,对万事充满了好奇心。每到这个时候那双桃花眼就会微微撑大,放出光芒来,异常专注。
贺林轩逗他,把鱼往孩子面前递了递。
诺儿看他阿爹,见他点头,这才壮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去摸鳞片。没想到那鱼竟然还活着,被碰到立刻甩了甩尾巴。
虽然很虚弱,也把小孩吓得不轻,直往阿爹身后躲。
奈何李文斌也被吓了一跳,差点绊倒他。
贺林轩看得哈哈大笑,换来两双桃花眼不约而同的瞪视。
贺林轩不敢把人逗得狠了,把东西放好,就去洗了手凑过来。
先是一矮身把小娃娃抱起来,在他受惊的啊啊叫声中,贺林轩笑出声来:“勉之,你看诺儿,和你早上的反应一模一样呢。”
李文斌想起早上的羞事,不由脸上一红。
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他,他只得警告地看了贺林轩一眼,不许他在孩子面前瞎胡说,这才摸摸诺儿的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小娃娃或许是想起了中午对阿爹的承诺,也或是猎户宽厚的肩膀让他很有安全感,渐渐地放松了身体。
贺林轩只当没看见父子俩的眉眼官司,摸着诺儿的背,回头和夫郎说话。
“今天在山上转了转,运气好找到了一只刚生了崽的奶羊,明天一早我就去逮回家来。你看诺儿,也和你似得,浑身摸不到一两肉,多喂他喝些羊奶,看能不能长壮实些。”
李文斌为他对儿子的用心而觉得窝心,又为他三言两语总不忘调戏自己而羞恼。见他完全不打算收敛还戏谑地看了眼自己,顿时没好气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他昨晚求饶那会儿就发现了,猎户浑身都硬邦邦的,只有耳朵这一处软肉。
贺林轩装作疼地嘶了一声,说:“勉之,你昨天咬的牙印还在呢,你看——哎,好好好,我不说了。”
李文斌这才丢开揪住他耳朵的手,正要说什么,却见诺儿有样学样。
听贺林轩哎哟哎哟叫,诺儿就笑得浑身都颤动起来,虽然没发出声音,但也是很难得见他这么高兴的时候了。
李文斌看着也笑眯了眼睛。
不过见诺儿不打算放过夫君的耳朵了,虽知道贺林轩是装的,也不由说道:“快放下来,别对你阿父没大没小的。”
贺林轩脚步顿了一下,蓦地看向李文斌。
李文斌的脸一下子通红。
让儿子管贺林轩叫阿父,虽然是迟早的事,但他好似也太心急了些。这才是第一天呢,他也没问过夫君就着急地——
贺林轩凑在他脸上极快地亲了一下,眼睛里全是笑。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李文斌一颗心前所未有地满足,虽很害羞,但笑容也变得柔软起来。
只有诺儿看见了,收了笑,不怎么高兴地揪了揪贺林轩的耳朵。
他用了点力气,凝视着李文斌的贺林轩回过神来,看向他。
李文斌也赶忙撤开视线,这会儿才想起儿子还在呢,顿时脖子耳朵都红透了。
贺林轩的脸皮却是铁做的,笑呵呵地凑在诺儿脸上左右亲了一口,说:“你也有呢,还比阿爹多一个,别生气啦。”
这下,诺儿也和他阿爹一样浑身都要红透了。
他松开贺林轩的耳朵,抱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不动了。
“你们啊……还真的很像。”
贺林轩难免爱屋及乌。
对这孩子终于有了成年人对幼子的包容照拂,和对夫郎的孩子的责任之外的感情。
贺林轩没像调戏他阿爹一样,揪着孩子的害羞不放。只是摸着他的头,继续和李文斌说话,问他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李文斌说了他带儿子熟悉家里的事。
这一亩三分地的,他们这一个下午走了很多遍,不仅是他,连诺儿都摸透了。
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看家里已经不剩什么,今天猎到的东西还是留着买卖吧?”
贺林轩已经把家里剩下的钱和他透了底。那十根手指就能数的过来的余钱,实在不能够让熬过苦日子的李文斌有安全感。
贺林轩看他踌躇的模样,还是把媒人干的缺德事说了。
他本来不想让李文斌跟着担心生气的,只是现在夫郎都要怀疑他作为一家之主养家糊口的能力,当然得把话说明白。
李文斌听了果然气红了脸,“他、他怎么能这样,你昨日给了他那么多银钱竟还不知足!”
诺儿也抬起了头,捏着小拳头啊啊叫了两声。
贺林轩失笑,拉着夫郎坐到风口乘凉,又把诺儿放到腿上,说:“他是荒唐了些,不过,我也没打算放过他。”
他把和李家嫂子的说辞和夫郎说了一遍,再道:“我只怕养大了他的胆子,哪日又偷上门来,所以这事绝不能姑息。”
李文斌还是很心疼被媒人偷走的东西。
单只那半扇子樟子肉和老母鸡都能值不少钱了,可现在打上门取也未必能拿的回来。
听了贺林轩的话,他却没忍住笑了。
“那这件事就交给阿嫂去处理吧。他最是护短,哪能让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你且看着,说不准,咱们明日下山那刘氏都躲出去不敢回来了。”
他对张河的手段还是有信心的,定会把这事宣扬一番,好叫别人知道刘氏是怎么样的贪得无厌。
当然,他阿嫂免不了还会诉诉苦,说一说猎户家的落魄。把那掏空人家底的刘氏往黑心肝害人命上推,总不会让他有好名声就是了。
这样一来,做贼心虚的刘氏定会知道贺林轩已经知道是他偷的东西。
——不是他不给自己夫君留体面,贺大郎在贺家村里数数,谁敢说自己不怕他的。至少那刘氏定没有这个胆子。
“我想也是。”
贺林轩和他想法差不多,又摇摇头说:“此事绝不能善了,没得让人以为咱们家是好欺负的。我平日在山上的时候不少,不把他们那些贼心思杀没了,真不放心留你们两个在家里。”
李文斌靠在他肩膀上看着玩自己手指的儿子,稍稍沉默了一下,才轻轻一笑。
他对贺林轩说:“你不要担心。如果真有人敢来,我也会叫他知道,我李勉之也不是好欺负的。”
贺林轩笑出声来,“原来,我竟是娶了一个悍夫郎么。”
李文斌瞪他,贺林轩笑得不行,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便真是悍的,我也喜欢。”
李文斌刷地红脸,把儿子从他腿上抱回来,转过身去,不肯再和他说话了。
瞧这模样,贺林轩总算知道诺儿害羞的样子是学的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