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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郎 (谢亦)


  他摇头说:“不了,本就该早些接孩子来家里,怎么好再麻烦阿嫂。”
  “可是……”
  张河左右看了看这空荡的屋子,不敢说破让弟婿难堪。
  贺林轩却不介意地对他笑了笑,“阿嫂别担心,孩子的东西我事先也准备了一些,他住着没问题。”
  顿了顿,他郑重道:“我不会让他们父子俩跟着我吃苦的,阿嫂,请你放心。”
  “哎!”
  张河应了一声,喜形于色。
  临走,见李文斌要送他,张河忙拦着。贺林轩也说:“我去送阿嫂就行,你和孩子坐会儿。明日回门,再让你和阿嫂好好说话。”
  张河本也不要他送,贺林轩却说:“回门的规矩我还不清楚,就让我和阿嫂取取经吧。”
  张河听着高兴,摆手让一路跟着到了篱笆门前的李文斌回去,自己则和贺林轩说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讲究,都是一家人,不必说那些个虚的。只要带着鸡蛋或是旁的手礼,让乡亲们别看见你们空手回来就行了。”
  张河言简意赅地说着。
  他和李文武成亲是在京城,那时候两家人的规矩很大,自然和这里不同。不过这些年他也看得多了,难不倒他。
  贺林轩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一路把张河送下了山,他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说:“阿嫂也知道我在村里的情况,他们虽然不喜欢我,可眼睛总盯着要看我和勉之的笑话。”
  “这不,昨天我给刘阿么谢媒礼,花了二十文铜板还不凑手,还给了一只老母鸡,半扇子樟子肉,还有一些旁的野物。”
  “村子里应该也有人看见了。我若是胡乱提着一篮子鸡蛋带勉之回门,怕是要让人说我贺大郎小气,轻慢了岳家。”
  “什么?!”
  张河失声叫出来,接着一拍大腿咬牙道:“你别糊弄我,肯定是刘氏那老贼问你要的吧?他还真要的出口啊,欺负我们家没人了吗!”
  “阿嫂别生气。”
  贺林轩一脸苦笑地说:“刘阿么怎么说,也是我和勉之的媒人。你知道他一向和其他阿么很有话说,你可莫要去找他,回头该说勉之的不是了。”
  张河冷哼一声,他当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刘氏,不过贺林轩说的也有道理。
  那姓刘的嘴碎得很,又是媒人,一个弄不好让他编排起勉之的闲话,村子里那些愚民没得就要听信了。
  张河怎么说也是在京城大族里长大的,不会没有一点城府,眼珠子暗暗一转就有了主意。
  不过他没和贺林轩多说,只道:“我们家不图那些表面上的风光,没有这一回,村子里看咱家笑话的也没少过。你听阿嫂的,带一些趁手的回来就行。”
  贺林轩掩住了眼中的精光,憨厚地应下了。
  至于偷到他头上的刘老贼,且看看李家阿嫂的战斗力,再作打算。


第10章
  “孩子睡了?”
  贺林轩脚步轻快地回到家,就见小夫郎抱着孩子在几步大的堂屋来回走着,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他连忙放低了声音。
  李文斌点头,收了声对他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身体还不好呢,别太累了。”
  贺林轩先小心地把孩子接过来,这才回答他说:“送阿嫂到山下才回来的,山路难走,免得他害怕。”
  他一路带着夫郎到了后面的卧房,把诺儿放在床上,又拉着李文斌坐下。
  亲了亲他的脸蛋,贺林轩笑了声说:“等我一下。”
  他出门去打了水,这会儿日头已经爬上来了,不过水缸里的水依旧很凉。
  这是山上打来的泉水,夏天最热的时候也能当冰库用,取回来若不经过暴晒触手也很冰凉。
  贺林轩仔细兑了热水,才端回来,对夫郎说:“给孩子擦洗一下,哭得一身是汗,睡着不舒服。”
  李文斌虽很疼爱儿子,可这些年忙着生计都歇不了一口气,照顾起来难免粗糙,没有贺林轩这样的细心。
  他忙站起来,看贺林轩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小衣,就知道他之前说的话不是哄他的,是真的为接纳诺儿做了准备,一时心中又喜又暖。
  不过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便卷起袖子抢先去拧了布巾来。
  贺林轩见状,便帮着给孩子脱衣服去了。
  等给诺儿换洗过后,两人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真是哭坏了,你看,眼睛还红着呢。”
  贺林轩想起这小娃娃的哭声还是心有余悸,心想以后一定要教会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
  看向夫郎,他又笑了。
  “你也一样,眼睛都肿了。我去煮鸡蛋来,等敷好了,你陪着诺儿睡一阵,这一早上把你也折腾坏了吧。”
  李文斌拉住他,摇头说:“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他一直记着呢,实在不放心。
  贺林轩这会儿早就不疼了,不过也去拿了跌打药酒,脱了衣服让他给自己揉一揉。
  这具身体皮糙肉厚,不过张河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所以两处青紫很是惹眼。
  李文斌看着心疼,边往手里倒药酒,边说:“得用气力揉开了才好得快些,你忍着点。”
  贺林轩说:“你看我身上这些疤,哪一道不比这光彩,不算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已经很多年没被摔打过了,这会儿也是捏着拳头忍着才没在夫郎面前丢脸呢。
  李文斌听了手里的动作一顿,而后继续揉着淤青,过了好半晌才低声说:“以前我管不了,往后,你可仔细着。再多了一道疤,我可不答应。”
  贺林轩就算这会儿很痛,也笑出声来。
  他拉着夫郎撑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到嘴边亲了一口,说:“我记住了。我现在不比以前了,我得好好留着这条命看着你,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又胡说,我能去哪里。”
  李文斌也展颜笑了。
  等揉好了伤,李文斌去洗手,见他真的拿来鸡蛋,忙说:“别费这事了。我自小就这样,诺儿也随了我,过一会儿便就好了。”
  鸡蛋也是难得,就是祭给夫君儿子的五脏庙也好啊。
  贺林轩不听他的。
  等煮好鸡蛋,他让李文斌躺到诺儿身边,一手给孩子敷着,一手用鸡蛋在他眼睛上滚着,边低声笑着和他说话。
  “还好你不像诺儿这么爱哭,不然,我们家就得搬到山顶上去了。”
  李文斌很聪明,虽没人这么和他说话,他也听得懂贺林轩的幽默。
  这是笑话他们家迟早要被泪水淹了呢。
  不由睁开另一只眼瞪他,说:“胡说,诺儿长到这么大,我只听他哭过几回。”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闭上眼睛和贺林轩说起那些埋藏在他心里、本以为永远也不会对别人说的往事。
  “听我阿爹说,我小时候特别爱哭,若是谁叫我不高兴了,立刻就要哭出来。”
  想起那段时光,他不再是苦涩,反而从心里感到缅怀和愉快。
  “你不知道,我的眼睛只要稍稍一哭,就会红起来发肿,看起来特别像遭了大罪。所以,那会儿我阿父和我阿兄,总是被阿爹追着打,后来都不敢来逗我了。我长大了,也喜欢这么吓唬我阿兄他们……”
  贺林轩听着倒是心疼。
  短短几句便能听出来,他曾经也是受着父兄呵护,调皮捣蛋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蹉磨。
  他没把满心感慨表现出来,仍然笑着说:“我今日见识了一回,算是怕了你了。老天给你这双眼睛,合该是要你多笑笑,往后,我再不会让你哭了。”
  “林轩……”
  李文斌的睫毛抖了又抖,很快被打湿了。
  喊了一声贺林轩的名字,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再多言语都不足以说明他的悸动和感激。
  贺林轩凑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睛,“乖,你可别让我言而无信了。”
  李文斌没有睁开眼睛,任由晶莹的泪珠滑落,但已不能控制地笑出声来。
  等他睡着,贺林轩收起鸡蛋,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出去了。
  时间还很早,虽然很想陪着夫郎,可眼下要做的事情太多。
  不过,他没敢把睡着的夫郎幼子单独放在家里太久,就拿了砍刀去到屋后的竹林。
  这片地方在贺林轩对新房的规划范围内,本来也要砍除的。正好先砍上几根练练手,他也能在院子里看着,免得有人摸进家里来。
  经历了刘媒人一事,他现在可是对贺家村人的人品不敢抱希望了。
  再说,就算没有人来,蛇虫鼠蚁的也不让人放心。
  李文斌睡醒了出来,就看到他在庭院大树下用砍刀片竹,地上已经有不少竹蔑。
  见他走来,贺林轩忙拦住他,“别过来,小心扎了脚。”
  他放下砍刀走向夫郎,边把手指上缠着的布条拆下来,边说:“我还想着过一会儿去叫醒你们呢,现在正好。去喊诺儿起来,我把菜炒上,很快能开饭了。”
  “哦。”
  李文斌应着声却没走开,看他手上的东西,很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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