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姨娘走到了乳母身边。
阿恒对上了姚姨娘的眼睛。
姚姨娘脸上是笑容。
嘴角上是笑容。
眼睛里也是笑。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表达着见到阿恒的欣喜。
“咱们家大姑娘长的可真是玉雪可爱,”姚姨娘伸出养得细细白白的手指,在阿恒的脸上轻轻一划,“也不知今后会出落得怎样水灵呢。”
姚姨娘的指尖冰凉。
这一下轻轻划过阿恒的脸颊,阿恒感觉自己像是被吐着信子的毒蛇舔了一下。
阿恒虽然不讨厌这些爬行类冷血生物,可也谈不上喜欢,她的爱好很正常,姚姨娘的指尖冰凉,带起层层战栗。
阿恒侧过头,一把抱住乳母,小嘴扁了扁,就要开始哭了。
直觉告诉她。
姚姨娘不怀好意。
那张虚伪笑容下的眼睛,其实不含一点笑意。
姚姨娘就像是一条蜷缩成一团的蛇,随时准备吐出蛇信,择人而噬。
姚姨娘看出了她的恐惧。
那只手不动声色的收回去,在她开哭之前,转身,走到了夏氏身边,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夫人,立哥生的时候便体弱,妾身已经请示了老夫人,老夫人同意将刚入库的人参取出库,给立哥补身子用。”
姚姨娘是老夫人的亲外甥女。
即使老夫人觉得这个亲外甥女身份尴尬,可也是心肝宝贝的疼着长大的,而如今她所生的立哥又是王浔的长子,也是这一代第一个男孩,自然是得老夫人的看中。
姚姨娘虽然对夏氏处处都恭敬有礼,可她每一句话都在炫耀:你是正妻又如何,最得丈夫宠爱的是我,最被夫家看中的是我,就连长子也是我生的,你和我相比,除了一个正室的位置,还有什么?
阿恒没有哭,但她转过头,再不想看这些虚与委蛇。
这个看起来富贵荣华的家,远远不是看起来那般华美。
妻妾之间勾心斗角在她看来无限腻烦,而今后她还要成为这其中的一员,与一众子女争夺父亲的注意,为自己今后能嫁个好人家汲汲而营,她想着,如果这就是她的未来,那该有多空洞乏味?
姚姨娘回去后,阿看到自家母亲,又在落泪。
夏氏趴在床榻上,哀哀哭泣。
阿恒看着自己的手臂。
这个家的父亲母亲,其实根本就没有注意过她,甚至连她的手臂上多出了一个奇怪的印记,也没人注意到,而只当成是一个过去未注意过的胎记。
感谢她有一个悉心照顾她的乳母,不然,这个家于她而言,就不剩下一点温暖了。
谁让她,生而知之呢?
吃吃睡睡,很快,她就长到了九个月大了,如今她已经能在床榻上爬来爬去,乳母很少担心她,相比较其他孩子,她很乖,不会到处搞破坏,乖巧得招人疼。
与前段时间不一样的,便是近日来,她原本来夏氏房间来得极少的父亲,开始频繁的宿在夏氏的院子中。
夏氏自然喜极而泣。
这在她看来是一件幸福的事,代表丈夫回心转意,那个初遇时候温文尔雅的男子又回来了。
然而,显然未出阁前,户部尚书一家把夏氏保护得太好了,也就养成了她不谙世事的性子,偶尔的一次,阿恒见到了生父。
她觉察出他柔情脉脉下隐藏的不耐。
也就只有被爱情糊住了眼睛的夏氏没有发现王浔的异常。
这个男人,不但不爱夏氏,相反,他很讨厌夏氏。
但夏氏还是很快就落进了柔情蜜意的陷阱中。
王浔对她这个长女不甚关注,偶尔抱一下长女,注意力也没有集中在自己这个女儿的身上,显得心不在焉。
望着自己的父母琴瑟合鸣,她感觉,好假。
她坐在一侧,静静的含着手指,望着王浔对夏氏献殷勤。
渐渐的,王浔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阿恒的乳母身上。
隐晦。
带着情/欲的审视。
第6章 恶
可惜,她只是一个婴儿,连话也还没有学会的婴儿。
她不停的揪住乳母的衣襟,隔着衣服,一口咬在乳母的衣襟上,她想让乳母避开王浔那双淫邪的眼睛。
她不想这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人,因为一些原因,遭受到不该遭受的侵害。
她的想法是单纯的。
可是她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让乳母回避王浔,何况,她还不能说话。
王浔表现得很隐晦。
没人知道王浔内心的欲望。
所以,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夏氏是不用指望了,她的眼里如今只有对自己独宠的丈夫,其他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包括自己这个在她悲伤的时候可以用来倾诉的女儿。
阿恒一直提心吊胆。
可悲的是,她防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家啊!
父不像父,母不像母,在她有限的视野中,她看到的,唯独剩下披着华丽外皮下这个藏污纳垢的角落。
她什么都没法阻止。
就像当几天后的晚上,喝得醉醺醺的王浔破门而入的时候,她无法阻止。
“我的小心肝,你可想死我了!”王浔喘息着。
褪去了白日里翩翩公子的外壳,留在这里的,也只剩下一个衣冠禽兽。
乳母伸手推拒,她张嘴就要呼救,马上就被王浔捂住了嘴巴,王浔一面剥开乳母的衣服,一面伸手向着乳母的衣袂中探去。
王浔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他毕竟出自世家,能登入朝堂,每日强身健体也没有停过,王浔看来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其实颇为强健,他胡乱甩去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面将乳母压在床上,一面去扯乳母的肚兜。
她侧过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如此丑恶、没有任何遮掩的欲望像黑暗中的水蛭,湿滑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缠绕而上,攫取了她的神智。
她想阻止。
她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引起了王浔的注意,王浔先是用衣服将乳母绑在床上,最后走到她的身边。
她一面哭,一面向着大门的位置爬过去,她短手短脚,还学不会走路,她想阻止这一切,即使知道这多么无力。
可是她的力气很小,她推不开门。
一只稳固有力的手从后面提起了她的衣襟,她整个人都被那只手提在了手中。
周围的仆从都像是没有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一般,她踢动手脚,伸手去抓王浔的脸。
王浔的眼睛是充了血的通红,浓烈刺鼻的酒气扑鼻而来,他皱着眉头,看着手里踢动手脚的小婴儿。
似乎想到了什么,王浔从暗袋中掏出一瓶药,从中倒出一颗药丸,他皱着眉头纠结一下,将那颗药丸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粗暴的塞进了阿恒的口中。
阿恒还在哭,王浔喂药的手段很是粗暴,药物直接捅进了她的喉咙中。
随后,他将手中的孩子扔回摇篮,转身,朝着旁边床上的乳母一步三摇晃的走去,一面走一面笑:“小美人,哥哥可是等今天等了好久了,现在就没人打扰我们了,嘿嘿。”
这笑声中,是从未有过的猥琐。
可是,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疼,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耳畔是男人的一声怒吼,随后是清脆的耳光声。
在她的意识陷入黑暗中前,她听到了男人压抑的喘息呻/吟和女人绝望呜咽的哭泣声。
为什么?
她想。
浑浑噩噩的梦境中,她像是被按在一个黑暗的、不见光的世界中,喘不过气来,将她唤醒的,是熟悉的哭泣声。
她睁开眼睛。
一如既往,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她听到了夏氏的声音:“张连家的,当初你家相公得了恶疾没钱请大夫,可是我给了你钱治好了你家当家的?”
乳母还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夫人,这次真不是奴婢,夫人对奴婢犹如再造之恩,奴婢对夫人,绝无二心!”
阿恒侧头看过去。
夏氏还有王浔这个衣冠禽兽的牲口,都在场。
唯一跪着的人,是她的乳母。
乳母衣衫凌乱,而王浔如今衣冠整齐的站在夏氏身边,用看一团污泥的眼神看着她的乳母,夏氏的眼角是泪痕,她似乎承受不住发现事情真相的打击,整个人都斜斜的倚在王浔的怀里,王浔的声音是白日里面对夏氏的时候才有的含情脉脉:“夫人,是这贱/人趁我昨日酒醉不知廉耻的勾引了我,否则,我又怎会看上这有妇之夫。”
夏氏指着乳母手指颤抖:“不知廉耻!”
乳母满脸泪痕。
“整日里一副妖妖娆娆的样子,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个不安分的!”
这一句话直接将乳母的自尊心全部击溃。
乳母绝望的望着夏氏。
“夫人对奴婢犹如再造之恩,可夫人,奴婢还是要说,奴婢并未勾引老爷!”她看到乳母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的嗓子都已经哑了。
王浔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但阿恒分明看到了他的虎口上有个清晰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