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事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手指轻轻搓动,她并未对少年言明,他师兄胸口的掌印咋看之下像是大炎帝国边境圣魔教中高手所为,然而细细看去,那掌印更像她记忆中的一个高手。
一个有宗师级别实力的高手。
夜间,她细细查询着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头绪,也是她心细,这才从尸身上刮下了那一层薄薄的碎屑。
种种疑问在她心中徘徊。
分宗的宗主对她的要求是,快刀斩乱麻,尽快将这件事了结,要是查不到真凶,就随便抓只替罪羊出去。
她自是不想敷衍此事的,可这毕竟是宗门的命令,她也只得执行。
第二日,少年玄卿便看到了当夜那名实力可怕的少女。
她的脸没有变,她的臂弯上是一个篮子,篮子里还有一只扑腾挣扎的山鸡,她看着尾随而至的少年:“何事?”
他抿着嘴唇,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昨夜,我师兄死了。”
她的眼睫微微垂下,看起来恬静柔和,她的声音也是一般,清冷柔和:“我知道。”
少年的呼吸有几分急促,他本想问,是你杀了我师兄么?
可是这句话在脱口而出的瞬间止住了。
他不信,是她杀死了自己的师兄,他问:“你看到,杀死我师兄的那个人了吗?”
少女点点头,平静的回忆:“是个黑衣人,男人,没有带兵器,而且……很强。”
藏在少年心中的疑问有很多,看着眼前平凡的少女,他甚至怀疑之前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终究是带着敬畏和仰视看待她的,他问:“有多强?”
她想起了父亲。
于是认真回答:“宗师级别。”
这一刻,少年豁然开朗。
也难怪,师兄会在睡梦中被一击毙命。
“你和他交过手?”少年的呼吸有点急促。
“交过,”她回忆,“那个人,用掌法,身材矮小,不过轻功卓绝,我追不上他。”
少年深深弯下腰:“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即使那件事未发生,在下依然想代师兄对你说一句,抱歉。”
婕铃垂下眼睛,她的情绪没太多不岔。
在这世间这么多年,她连自己的家人都看不懂,更何况是陌生人的人心。
她简单的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的师兄也没有,他只是选择了无视而已。”
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再怎么样,也比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一箭射穿胸口来得轻松。
她终究,无牵无挂了。
她想了想,抬眸对少年说:“遇见我的事情,你谁也别说。”
少年道:“即使我不说,如果你被其他人发现呢,毕竟你身上如今牵扯了五条人命,一旦你被空禅宗盯上,即使你……总是难以脱身的。”
她感受得到,这少年是真心为她想。
或许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傻里傻气的人了,她的心下也有点愉悦:“你不说,没人知道,谁会去注意一个乞丐呢?”
少年双手作揖:“谢姑娘,今后一别,只怕,后会无期。”
婕铃笑了笑,她转过身,平静道:“后会无期。”
她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随着逐渐深入到山野,她也捡了一些蘑菇,野菜之类她又不认识,只得作罢。
刚才如果那名少年是带着恶意来的,或者现在,他已经成为一堆灰烬了。
她没有告诉那名少年的是。
虽然那个黑衣人逃走了,不过他的一只手掌却被她的触手缠上,吸净了上面的血肉。
这段插曲并未影响到她。
她想起那小姑娘干净的眼睛。
虽然看起来像一颗豆芽菜,可她的眼睛、她的心是柔软的,不像那个阿谦,表面上看起来平常普通,实则心术不正。
她暂时肯留下来,只因为,这里给了她,连她生活了十来年的家都不曾给过的,属于家的感觉。
如此柔软,如此平和。
她清楚她不会停住前进的步伐。
她自己的身份,她究竟是什么东西,她不明白。
可她的本能中追逐强者,变强的欲望都在激励着她,登上至强者的巅峰。
在时间差不多之后,她决定和小女孩汇合,毕竟,到回家的时间了呢。
小女孩早就在约定的位置等她了,从这个方向看去,小女孩的竹篮里有一些蘑菇,还有几把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她走上前,眼里带了浅浅的笑意。
“婕铃姐姐,你回来了,哇!”她一眼就看到了婕铃篮子里的山鸡,一下子扑过来抱起那只无力挣扎的可怜山鸡:“(ˉ﹃ˉ)今晚上有肉了,婕铃姐姐好厉害。”
婕铃看着小女孩抱着山鸡朝前走去,笑得见牙不见脸。
然后,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就被已经变成战五渣的山鸡啄了脑袋,战五渣就这样跑出了她的怀抱。
事情以婕铃一巴掌拍晕了山鸡,然后在小女孩泪眼汪汪的视线中,从新将山鸡放在她的怀里告终。
小女孩右手抱着山鸡,左手牵着婕铃的手,兴冲冲的回到了栖身的破庙中。
这一抬头,她便看到了等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阿谦。
“阿谦,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呢?”小女孩未想太多,欢快的问。
也就婕铃注意到了这位新任兄长的表情,有几分微妙,就像是被阿恒和她的突然会来吓到了一般。
第25章 浑浑噩噩
阿谦的眼神有点闪躲,不过以阿恒的粗线条,自然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他有点呆呆愣愣的,看起来就像被路边的野鬼吸了魂魄一般:“我……我……没什么……”
阿恒也就是随便问问,见他吞吞吐吐也没注意,她用草绳将山鸡困了个结实后,这才去注意婕铃篮子里的蘑菇。
于是她发现大多都是毒蘑菇后,嘟囔了几句便将婕铃姐姐拉过来,教会她如何选择辨别毒蘑菇和正常能食用的蘑菇之前有何区别。
婕铃默默看着那些被扔出去的毒蘑菇,末了她拾起一颗最大的毒蘑菇,啪一下丢到阿谦脑袋上,同时对他说:“愣着干嘛,洗蘑菇煮饭去啊!”
阿谦:“哦哦,我这就去!”然后下意识的拿起那颗毒蘑菇,走出房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一件事。
那是一个胖胖的、脸上充斥着和善微笑的女人。
她穿了一件少见的盘扣衣服,然而这让她反而更像一个球,她是独自拦在他回去的路上,然后拿出一锭金子。
他的眼珠子几乎都黏在那一锭金子上,胖女人肉嘟嘟的手掌上那锭金子上下抛动,他的视线也随着那块黄金上下晃动。
从出生到现在,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胖女人眯着眼睛,抬起手一抛,他手忙脚乱的跑去接那一锭金子,到手之后,他还用牙咬了咬,这一刻,他几乎都忽略了所有,直到身边的胖女人开口:“做好一件事,我还会再给你两锭金子。”
“这位大人尽管吩咐。”阿谦的脸上满是殷勤。
“你的养父前几天不是收养了一个姑娘?”她凑上前,“我要你盯着她,看看她可有什么反常之处,做好了,重重有赏,做不好,你就下去下面陪你那个肮脏下贱的婊/子娘。”
那一刻,他的身体,一片冰冷。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身世?
他一直想掩盖的、想遗忘的过去,就被这个女人毫不留情的扒开,残忍的呈现在他面前。
这么胖,又有权的女人。
“你是……”阿谦指着她,这一刻充满了畏惧,“你是空禅宗分宗的顾执事!”
这个女人实力强大手腕刚硬,在空禅宗刚建立分宗的时候,论剑城的地头蛇自是不服管教,然而在她的恩威并施之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论剑城的武林势力大洗牌,如今都向空禅宗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那双看起来笨拙的手上戴满了形状各异的金戒指,阿谦有幸,曾亲眼看到顾执事用这双看起来柔软无害的手将一个冒犯她的地头蛇脑袋像捏一块软泥一样捏得稀巴烂。
胖女人的笑容很和善,然而在他的眼里已经像毒蛇一样可怖:“不才正是在下,还算你有点眼光,这颗药就赏给你了,自己吃下去吧。”
这一刻,阿谦的额头在开始冒汗。
他就知道,这一锭金子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他颤抖的伸出手。
顾执事眯着眼睛,和善的说:“这也不是什么穿肠毒药,就是吃下去一个月内拿不到解药,会浑身奇痒难耐,然后活生生的将自己身上的肉都抓下来而已。”
阿谦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一把抓过药丸,塞进嘴里。
顾执事看着他将药塞进口中,温和的说:“还要我亲自帮你咽下去吗?”
这一刻,阿谦放弃了所有反抗。
魂不守舍的回到家中,他突然看到阿恒带着那名叫婕铃的少女随着阿恒回到破庙住处。
怀里是他一生都没有想过的巨额财物。
他的视线禁不住落到婕铃身上。
相处了一天,他对这名少女的来处也不禁怀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