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羽林卫左使也傻了眼,一下来人是自己一倍之多,这些人又只跟着车后,并不向自己动手,于是这带头的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穿越外城,走过中城最后到了内城,越是往里走沉重的气息却直是浓郁,在外城的农民们对皇帝的暴毙并未感到悲伤,依然该下地的下地,该修房的修房,中城的匠人们或许要比城外的居民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局势的变动,每个店铺门口都挂上了白色的纱幔,已示对先陛下的哀思,但人们的脸上却也没有那么的悲伤,或许更多的愁眉是来自对日后前途猜测,税收的增或减才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情绪,最后便是内城,内城这中住的皆是达官贵人,这里也是离天子最近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几乎面无表情,昭阳在这里没有看到一个微笑,天子暴毙,还在守孝期间,谁若还敢愉悦,那便是天大的罪过,昭阳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内城中人,她却更是知道几家欢乐几家愁,那些走路都要弯着腰的人一定是真正的失意之人,旧皇的离世,新皇的登基让他们的主子或者他们所攀附之人远离权利的中心,他们也一样抬不起头,而另一些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平视前方的家伙们,虽然也是一样的愁眉,但他们内心应该是极为喜悦的。
“那是孙大人的家吧。”顾如泱透过车上的帘子往外看去,孙之淼也是大门大户,如今却是府门紧闭,就连孙府的牌匾上都不再那么光鲜亮丽了。
“是的。”昭阳道:“也不知道礼部的大人如今怎么样了。”
顾如泱脸上也难得的悲观:“估计也是胆战心惊吧。”
“那如泱,你此时害怕吗?”昭阳反问道,顾如泱如今陪她回这念归城,可谓是蜉蝣撼树之举,一会进了宫门,大门一闭她二人就生死未知了。
“哪天不是在刀口上做着营生,生死早就看透了。”顾如泱又立马改口道:“可我还是怕的。”
昭阳眉目含笑,她拉起顾如泱的手道:“如泱别怕,若真有危险,我也会护着你。”
顾如泱当然将昭阳这话当个玩笑,真遇上刀光剑影,岂是昭阳能够面对的,不过却了顺着昭阳的话说道:“那我便把性命交给夫人了。”
果然没过一会,便到了长生宫的宫门,进了宫门皆是羽林卫,昭阳的府兵也好,顾如泱万世会馆的人了好都被挡在了门外。顾如泱也叫停了车队,她将万世会馆带头的番头叫了过来,那是杜咏手下的,顾如泱将一封信递给那番头。
“回去让你们番长看看。”
番头接过信,看着四周盯着他的羽林卫,倒是一脸刚毅的将信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当家的放心,小的一定带到。”
顾如泱拍拍那番头的肩:“辛苦了。”
说着顾如泱又跳回马车,跟着昭阳毅然决然的往长生宫深处而去……
按大周礼,先皇去世新皇当守孝辈子,故而长生宫中依然是白色一片,每一处门上都挂着白色的纱幔,宫人们手臂上也带着孝布,先帝是个爱热闹之人,故而宫中也总是喧闹的,平日里各内侍房里都各自有节目,各宫的嫔妃闲暇无事也要看些折子戏,如今的皇宫却是一片死寂,就连鸟鸣声都听不到,只有那北风吹过大地的凄凉声吧。
秦无庸的梓宫陈放在永慎宫,那是他最爱处理朝政的地方,重兵把守在那里,除了东宫指派的人没有人能轻易进去,但今日这里稍为热闹了些,因为新皇秦礼安今日在这里,自然楚寒也跟
在左右,这君臣二人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悲痛,秦礼安甚至坐在秦无庸的梓宫之上,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棺盖。
“这棺材做得真是精致。”秦礼安道:“我父皇找了好几年才找到这么好的棺木啊。”
楚寒却道:“既然先帝如此喜欢,陛下却为不让他用上呢?”
秦礼安的脸一下冷了下去。
“他毕竟是我父亲,他力排重异让我当了太子,我只是想拿回失地。”
“陛下致孝。”楚寒埋下头道,在秦礼安看不到的那张脸上,露出的却是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一切的计划,竟然毁在了这个愚笨的太子身上。
“陛下……”
此时秦礼安的一个亲卫打破了君臣二人的对话。
“何时?”
“大长公主进宫了。”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章
昭阳与顾如泱在一个陌生内侍的带领下走进了永慎宫,看着四周的白色纱幔, 哀悼的乐曲也被宫人的伶人演奏的更为悲伤, 曾经侍奉在秦无庸身边的内侍宫女们在宫外嚎啕大哭着, 或许他们真的很难过, 或许也只是为了哭丧而演绎出的情绪。
无论这些情景是真是假, 是发自内心的难过还是同出自内心的恐惧,这都让昭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都不由的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她的胸口里像积压着千均之石, 好像往前的每一步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此时她又本能的想到了她的母亲,那个仁慈堪为国母的女人死在了楚寒的手里, 同样的,先帝的梓宫若不是空的,那同样也是拜楚寒所赐。这个看似文弱的男人, 尽然在大周翻云覆雨,这在昭阳的意料之外, 但想着如此愚昧的秦礼安, 一切仿佛又在情理之中了。
“忆安……”
顾如泱也感受出了昭阳情绪的波动,她停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伴侣。
“我没事。”昭阳顿了顿,同时也整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现在是一场博弈,对弈双方是她和楚寒, 她要相信她对局势的判断,例如就算此时悲歌哀乐,她也要坚信秦无庸还活着,同时她也在赌楚寒早晚会因为无法控制住秦礼安而将自己全盘曝露。
“嗯,”顾如泱点头说道:“也不会有事。”
见顾如泱一副自信满满,单枪匹马与自己深入敌腹,依然能有这样意气风发的姿态,她便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进去之后……若楚寒在,如泱休要冲动。”昭阳道,对于楚寒此人她心中早已满是恨意,但她深知现在下手不是时候。
对于昭阳的要求,顾如泱一愣,但还是点头同意了。站在前方的小内侍见二人停留了一会,便又催促二人跟紧。果然是换了天色,待遇也不如从前了。
昭阳与顾如泱进了这门,远远的就见到一个正红色的棺木放置在宫殿中央,那就是皇帝的梓宫,上面用金画满了飞天的凤凰,皇帝的灵位摆放其后,下面放满了供品与鲜花,也正是这一刻,宫门外的那些音乐与喧嚣嘎然而止,此时的安静才是真正的凝重,让昭阳更有些措手不及。
昭阳单独往前走去,来到那梓宫边,她的手触摸着厚实的木料,她想去感受棺木里是否有东西,但想想也是徒然,若秦无庸真的死了,那尸骨定然在内,若真如自己判断秦无庸没有死,那里面肯定另有其人。
“阿姐,你舍得回来了。”
昭阳将手收回,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秦礼安正坐在离灵牌不远的一个胡椅上,好像许多没见这个弟弟,如今他龙袍加身,脸上也蓄起了胡须,与秦无庸又像了几分。而在秦礼安的身后,还立着一人,昭阳曾经并没有太在意过这张脸,如今却把他记得清晰,这正是马安口中所说,杀掉她母亲的人——楚寒。
“父皇需要我,我自然就回来了。”昭阳回答道,这一答模棱两可,既不称秦无庸为先帝,也不提秦无庸的驾崩。
“父皇现在不需要你了。”秦礼安习惯性的跟着昭阳用了父皇一词,他又道:“不过朕需要你。”
“弟弟如今已荣登大宝,身后的楚先生更是运筹帷幄,哪里还需要阿姐。”昭阳说着朝着秦礼安而去,全程不卑不亢,脸上并无畏惧之色,如今败势之下也未遗失半分风度。
见昭阳上前,顾如泱也跟在昭阳的身后往秦礼安处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礼安提前安排,还是原本永慎宫就是如此安置,秦礼安的身边还有另一只胡椅,昭阳也大方的坐了下去,与秦礼安平起平座,秦无庸掌权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昭阳公主,你这样唐突的坐于陛下身边,怕是有些失礼了吧?”楚寒道。
昭阳白了一眼那另人恶心的家伙,却反问道:“我皇家的事,什么时候你一介外臣插嘴了,想来没少给我弟弟出谋划策吧。”
“是个功臣。”顾如泱嘴里突然冒了一句,但又闭上了嘴。
“君君臣臣,皇家更要如此,今日昭阳公主见到陛下既不跪拜,更不识礼术,陛下先是你的君主,再而才是你的兄弟。”楚寒说道,正是他这一套君君臣臣之说很是得秦礼安的心,原本齐任之乱就是下级官员以下克上,在秦礼安看来这是乱了纲常,之后又有昭阳摄政动摇了他东宫的地位,于是正中了楚寒下怀。
“那本宫与驸马进来,为什么也没有见楚先生下跪迎接呢?”昭阳反问道,并接着说道:“看楚先生一身布衣,想来还未入朝为官,既无功名在身,想来还得行大礼才是。”
秦礼安见昭阳咄咄逼人,楚寒又是他的心腹,他自然要护他周到,马上解释道:“朕免了楚寒宫中之仪,除非见我,无需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