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泱最烦这些繁文缛节,立马让海主把人给扶起来。
“我小兄弟有话问你,这位是周番长。”顾如泱指了指女扮男装的昭阳,她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昭阳随她而来。
“见过周番长。”老头被扶起之后落座于顾如泱下位,他确实年迈,脸上的皱纹成堆,但看起来还算硬朗,想来海诚安排他来做管家也是有原因的。
“李管长,今日我与顾大当家本是想去李村的,”昭阳如实说道:“但今日当家的还有其它要事处理,所以关于李村的事情,也想问问你。”
李老头其实有些糊涂,这李村本就是个山脚下的小地方,就四五十户的人,好些年轻人也进了附近的镇上,这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怎么被顾如泱惦记上了。
“当家的尽管问,我虽年轻时就离了家,但每逢双月都会回家审亲,除了战乱那几年几乎从未断地,家乡事还是知一些的。”
“李村可有大的地主?”昭阳问道。
李老头笑了起来,回答道:“小村子,哪里有什么地主,每户不过二三十亩地,够自己吃就行了……哦,对了,前朝的时候倒是有地主,是镇上的一祁老爷,我们的地都是租的他的。”
李老头又摇晃着脑袋:“其实最早也不是他的,还是我们的,后来他勾结了县令,就把我们的地给征了,我们反而成了长工,那时我便出了村。”
昭阳听着勾结官员,便知道是周的官员,若早些年让她知道,她一定将那些贪官给正法了。
“那后来怎么又还给你们了呢?”昭阳问道。
“说来惭愧,”李老头尴尬的笑笑:“这不是齐来了吗?就把这县令和祁老爷给杀了,地自然就还给我们了。”
“不过当家的!”李老头正色道:“我的命是海老爷给的,海老爷的命是老当家的给的,我老李绝对不会为了那几亩地为那北齐说话。”
“我信你。”顾如泱道,又对昭阳示意:“你继续。”
“好。”昭阳接着问道:“地还给你们了,那现在可还有乡绅欺负农人。”
“回番长,没有。”李老头回答道:“齐初立,随时想着笼络民心,下至保长、里长,上至镇长县令都不敢乱用职权。”
“那今年收成应该好。”昭阳断定。
李老头咧嘴笑笑:“也说不上,我们那地都不怎么好。”
“不好如何缴朝廷的税呢?”昭阳又问道。
“免税一年。”这次说话的是海诚,这给他的生意也省了不少钱。
“明白了。”昭阳对李老头道:“我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李老头看看海诚,又看看顾如泱,二人脸上也大致是送客的表情,李老头给三位上级行了礼,便退去了。
“主母所问,个个在点上。”
李管家出门之后,海诚说道,不得不佩服昭阳的心思,要想了解齐对北陆的控制到底有多深,只需看下层百姓对齐的看法即可,李老头跟他多年,自然是信得过,李村他也去过多次,情况与李老头所说无异。
昭阳重重的吐了口气,竟然有几分老态,她道:“我原本以为用十年的时间韬光养晦便可夺回故土,想来这怕不是我辈能看到的事了。”
顾如泱挥手让海诚也离开,又对昭阳说道:“你也别担心,万一这也只是齐一时之势呢?谁又能保证任家世代出明君?”
“但我能保证的是,秦礼安一定不是明君。”昭阳也是一脸愁容。
“那不如……”顾如泱看着昭阳,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如泱……”二人相处已久,昭阳又怎么猜不到顾如泱的想法:“不行……”
顾如泱按着眉心,她确实不愿意见到昭阳再每日为了那破败的大周废寝忘食,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北齐这气如日中天,莫说念归城,就算是倾她顾家之力也无法撼动北齐现在的根基,她所要做的只是以大海为墙,与北齐分割四海八方。
“昭阳,秦礼安多次想杀你我,为何还顾忌那些礼法,他是皇子,你弟弟也是皇子,”顾如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若秦礼安注定昏庸,为何不取而代之!”
“可寰安尚且年幼……”
“我十六时已经叱咤四海!“
“寰安不是你,他……”昭阳还是说出了最不想承认的一件事:“他太过平凡,甚至不及礼安。”
“那你便取而代之!”顾如泱按着昭阳的说肩:“我一女子能统领四海,你何尝不是女中豪杰,难道还管不下一个念归城吗?昭阳,你已经看到了,北齐大势已定,若念归城之主还是那么鲁莽和愚蠢……离你大周灭国,还有多远……”
“顾如泱你疯了!”昭阳突然将顾如泱推开,就算再怎么憎恨秦礼安,昭阳也没有想过要将这个弟弟置之死地,她确实有拥护寰安之心,但摄政一事都是以黄苑为首的官员所想,她自己只求所有人能以振兴大周为念,她从不贪慕这权力。
“我没有疯,”顾如泱露出了少有的戾气,或许只是在昭阳隐藏住的匪气:“我不能帮你压回北陆,但我可以帮你拿下念归城,拥你入主长生宫!”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昭阳看着顾如泱,顾如泱此时就像一个好胜的孩子, 妄图证明自己的一切, 证明她可以给到昭阳一切, 然而昭阳所受过的教育, 所经历的一切, 都无法让她接受顾如泱这个疯狂的提议。
“如泱,你冷静!”昭阳喝道。
顾如泱最终还是收起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她也清楚,一时半会昭阳依然是念归城的长公主, 秦无庸的乖女儿, 大臣们学习的典范,她所建议的, 在昭阳的眼时都是大逆不道。
“罢了。”顾如泱像泄气的皮球,她往椅子上一坐,接着说道:“你的家事, 我也参合不了,我能做的, 便是将这与大周的生意好好做下去, 让你家的国库充盈一些,念归城日后是兴是败, 就全看那个掌舵人往哪里扬帆了。”
顾如泱说的话字字如刀,但昭阳却无言以对。
“当家的……当家的……”
仓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顾如泱与昭阳的攀谈,门外显然是海星的声音,顾如泱知道若非急速, 海星再蠢也不会如此鲁莽。
“进来。”
顾如泱看着满头是汗珠的海星,心头反而一紧,这海星才出了这门一柱香时间不到,竟是如此焦急,难不成她与昭阳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什么事,慢慢说。”
顾海星看着昭阳,一脸忧虑:“霍……霍将军来了。”
“霍启山?”
“正是。”
顾如泱与昭阳来泉州之事,知道的人甚少,就只有万世港的四大天王和他们的心腹番主,除此之外所有人都以为顾如泱前往去波斯的航道迎接那一批价值连成的香料去了,而昭阳应该也在顾府里呆着,过着顾有主母应有的闲散日子。
跟着海星还没来得急带霍启山进房,这个孔武有力的老将军就冲了进来,他见到昭阳二话没说便跪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霍将军怎么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昭阳见霍启山的模样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霍启山在大周也算得上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就是刀插进他心窝口子他都不会喊一个疼字,可现在哭得却像个稚子。
“殿下……陛下……陛下他。”
“我父皇怎么了?”昭阳一听事关秦无庸,也着急了起来。
“殿下,驾崩了……”霍启山瘫坐在地,用头猛的撞向地板,哪里有一个大将军的样子。
顾如泱转头看向昭阳,昭阳此时竟一动不动的站着,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接着她的眼睛滑了下来,嘴唇微微颤抖着。
“父皇正值壮年……怎么会……怎么会……“
霍启山跟着说道:“殿下与驸马前脚离开万世港,第二天陛下就驾崩了,说是生了重病,一天就没了,消息来到斐县时我还不敢相信……直到……”
“快说呀!”顾如泱催促道。
“直到内侍拿起圣旨宣读撤了我职,更换了斐县县令,我看着那血红的印章……才不得不相信,陛下真的……真的……驾崩了。”
“秦……礼……安……”昭阳只能想到这个名字,如果秦无庸死了,颁布圣旨的一定是新帝,那除了秦礼安不会是别人了。
“海星,备船,马上回太平岛。”顾如泱安排道,虽然事发突然,但她知道一切不会像看到的这样简单,她又立即说道:“同时,通知海诚和李番长,不用收拾,马上离开,往西行,我会派人接应他们。”
顾海星连得令二字都来不急回答,直接冲出了房间去执行顾如泱的命令。
昭阳都忘记自己是如何就回到了海上,但强烈的海风总算让她冷静一些,顾如泱见昭阳有了些精神,才又给她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她安排完海星之后,回头才发现昭阳已经由于伤心之极晕倒在地,顾如泱二话没说便将昭阳带到后院的马车上,又给海诚吩咐了两句便朝着泉城南山后的一处浅滩而去,那里有一个小港,专门停靠泉城的渔船,二娘有不少手下会去那里,自然也安排了万世港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