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眉头皱的更紧,声音冰冷:“把它放你的卧房里?”
案角的牡丹花默默放下举起的花叶,静静立在花盆中,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霍长婴瞪了眼装植物的牡丹花,转眸挑眉看向萧铎嗤笑声:“难不成放在将军房中?这牡丹花可是朵雄花,变不成妩媚娇羞的小娘子。”
萧铎:“……”
片刻,萧铎深吸口气,揉揉眉心,想到起码霍长婴还特意等自己吃饭,不由缓声:“听陶叔说你还未用膳,你……”
霍长婴起身走到桌旁,指着一道羹汤:“他们说若是同将军一起用膳,便能多一道鲜鱼羹。”
“……”萧铎闻言额角抽了抽,忽视霍长婴扬起的讥诮唇角,默默用餐。
霍长婴瞥见桌上放着的糕点袋子,眼睛一亮,他最喜欢这种糕点,尤其是德兴斋那家的桂花糕,这几年在外奔波吃过不少,但就是没有小时候吃的有味道。
“这是给我买的?”霍长婴不客气地边拆绳子边问道。
萧铎冷着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偷眼瞥见少年吃着糕点露出的欣喜神情,他摸了摸鼻尖,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
案角的牡丹花在阳光下,抖了抖花叶。
吃饭完,萧铎仍旧坐在霍长婴房中不肯走。
瞥眼没事找事做,一杯茶喝了半晌都不见底的萧铎,霍长婴捏了捏眉心问道,“太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皇上竟亲自为太子祈福,虽大半是为了打压过于鼎盛的皇家寺院,但其中担忧亦是做不得假。
萧铎放下手中的茶盏,蹙眉摇头:“三年前大病,从去年起太医便只让静养,并不知究竟何病症。”
“难道太医王彭也诊治不出?”霍长婴疑道,太医王彭医术当世无人能及。
见萧铎摇头,霍长婴心下疑问更甚,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太子是在年后初秋病逝,此后一直默默无闻的四皇子被立为储君,相较于颇有手腕的太子,这位四皇子唯一的优点便是——外戚。
丞相聂然,乃其母聂贵妃的堂叔。
而这位继位的四皇子,癖好在史书之上也颇为晦涩,却令修史之人不得不记下,以致受尽后世文人口诛笔伐。
史称平帝的四皇子,此生唯一最爱便是——从小在身边服侍的內侍,钟琴。
钟琴此人虽是內侍,因得平帝宠幸而位高权重,但是为人低调,从不擅言政事,从史书上看似乎是一心扑在了皇帝身上,但是拦不住此后数任帝王效仿,对內宦的信赖更甚忠臣良将。
因一人形成了大殷此后历代皇帝宠幸内宦的形势,以致末年宦官弄权,把持军政大权,甚至做出毒杀皇子之事,在风雨飘摇的大殷的心脏插上了致命一刀。
霍长婴啧啧叹口气,其实这事儿,真是得分人,比如钟琴,近了就说他父皇的内监总管李德忠,都是忠心为主之人,托腮摆弄手中木匣子,他能活到七岁也确然不易,逃过了鸩酒,逃过了疾病,却没能逃过叛军的长刀……
萧铎见霍长婴神色郁郁,又见他手中木匣便问道:“这是何物?似乎有些眼熟?”
“昨日从净元大师书架上顺手拿的。”霍长婴随意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不问自拿的行径。
萧铎:“……”
霍长婴懒懒瞥他一眼,盯着木匣叹气道:“怎么都打不开!”法术不行,内力不行,甚至剑劈都纹丝不动。
萧铎微微讶异,沉思片刻道:“怕是永安城中只一人能打开。”
“谁?”霍长婴来了兴致。
萧铎蹙眉,搓了搓手指,方要开口便听见
“子笙呢,子笙在哪儿?!”
一人推门而入,看向萧铎道:“臭小子!你长姐回来了都不知道出门迎接!”
身着圆领绯色骑装的飒爽女子,正手拿马鞭站在门口看向萧铎身后,奇道:“这就是我那弟媳妇?”
女子上前仔细打量下霍长婴,扬了扬英气的秀眉嫌弃道:“胸这么平,怎么生养?!”
霍长婴:“……”
萧铎:“……”
冬日室内,炭火盆噼啪作响,温暖融融。
三人站立,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
霍长婴见萧铎长姐在自己胸前的视线,一阵牙疼,萧绮罗年长萧铎七岁,两人一母同胞,因萧铎年幼丧母,长姐如母,两人感情颇为深厚,只是这萧绮罗的性格……颇为泼辣。
他对这位萧家姐姐的印象其实不多,目光扫过萧家姐姐手中拿着的赤红马鞭,屁股不由隐隐作痛。
脑海中隐约有个画面一闪而过。
小时候他似乎挨过一鞭子,原因是什么来着,唔,记不得了。
“子笙,你怎么能一言不发就给自己定了个媳妇呢?”
萧绮罗将嫌弃的视线从霍长婴胸前移开,怒视着萧铎手中马鞭“啪”的一声脆响:“臭小子翅膀硬了,眼里就没有你长姐和父亲了?!”
萧铎面对萧绮罗的责备,面不改色恭敬道:“事出有因,非是我愿。”猛地握住怒而甩向霍长婴的鞭子,萧铎蹙眉在萧绮罗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霍长婴闲闲将两手抄在白狐手捂里,饶有兴味地瞧着萧家姐姐脸上的神情从愤怒到惊讶,再到迟疑,再到惊讶,萧铎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一张冰块脸。
萧绮罗看向霍长婴,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收了鞭子忽的噗嗤一笑摆摆手道:“既然是子笙喜欢的,那便留在府中吧。”
霍长婴眨眨眼,讶异地挑眉:“不觉得小,小女子来历不明理应搬出府么?”
闻言,萧绮罗笑意更深,“常姑娘,”低头哼笑声:“到是懂得多,”见霍长婴还欲再言摆了摆手道:“行啦行啦,国公府那么大又不差你间房,安心住着便是。”
拍拍萧铎的肩膀:“子笙,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长姐也不多干涉,我还要去瞧瞧念君,这孩子一路奔波正有些难受。”
“念君无事吧?”萧铎关心道。
“不碍事,”萧绮罗晃了晃手中马鞭,“小孩子估计是被马车颠的头疼了些。”说着便转身出了门,顺便还将大敞的房门带上。
屋内,霍长婴眼神揶揄地看先旁侧喝茶的萧铎。
手肘撑在桌子上,探身过去,勾唇轻声道:“子笙哥哥。”
萧铎手一抖,茶水洒了半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将军的长姐是将军亲姐篇】
长姐(嫌弃盯):胸小,差评!
长婴:……
长姐(探究盯):来历不明,差评!
长婴:……
长姐(挑剔盯):太美太美,差评!
长婴:……-_-||!!
萧铎:可他是霍长婴呀(⊙▽⊙)!
(三秒钟后……)
长姐(亲切执手):哎呀呀,弟媳妇站着干什么快坐呀(⊙▽⊙)!
长婴:……说好的恶毒婆家人设呢?!
第15章 夜探
走在回廊上,萧绮罗敛起笑容,回头远远看向紧闭的房门,一双和萧铎略微相似的眉眼中复杂神情一闪而过。
北风吹过,檐角铜铃叮铃作响,萧绮罗笑笑摇摇头,似是无奈似是自嘲地叹口气。
“你,这般看我作甚?”
萧铎随意擦了擦打湿的衣襟,蹙眉问一旁盯着他勾唇轻笑的霍长婴。
霍长婴挑挑眉,抚了抚手捂柔软的皮毛,探了探身子故意又放柔声音叫了声:“子笙哥哥。”
萧铎:“……”
子笙是他及冠后的字,除了家中父亲和长姐几乎无人唤他的字,此时听见霍长婴如此唤他,虽知少年大半是因有趣,却还是让他在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亲昵感。
霍长婴挑眉看了眼萧铎通红的耳尖,撤回身子淡淡问道:“你方才说能打开盒子的人是谁?”
收敛心中异样,萧铎放在茶盏,正色道:“若没猜错那盒子定有精巧机关,而大殷精通机关之人唯有……”
“蓝家?!”霍长婴出声道。
萧铎点点头:“不错,蓝家精通机关之术,只是早在昭宗年间蓝氏家族便因战乱而衰败,而我父亲早年游历时救的孤儿,便是蓝家人。”
“是蓝玉大哥?”霍长婴惊讶道,记忆中那是个不善言辞的少年人,却对小孩子格外耐心包容。
萧铎看向霍长婴,眸中多了些暖意:“是蓝玉大哥,也是姐夫。”
霍长婴惊讶片刻后了然,“那念君是?”
“蓝念君,长姐的儿子,”萧铎道:“蓝玉大哥的遗腹子。”
霍长婴有些震惊,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听见萧铎道:“六年前,长姐跟随蓝玉出征漠北,半年后长姐带回了刚出生的蓝念君,而蓝玉……据说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言罢,霍长婴看向萧铎,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丝心疼,老国公常年在外,蓝玉和萧绮罗便是年幼的萧铎眼中唯二的亲人,未及多想手便抚上了萧铎的肩膀。
萧铎一愣,转头看向霍长婴,眼睛亮了下,“长婴……”
霍长婴眨下眼,回过神,大力拍了拍萧铎肩膀道:“那么,如今我们是彻底打不开盒子了?”
萧铎:“……”
晚间,因为萧绮罗回来,管家便将晚膳摆到了主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