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叛军得令,立刻对那几个大臣拳打脚踢,登时震慑住了其他大臣,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被绑在廊柱上的萧铎终于忍无可忍,他怒气呵斥道:“住手!”那些被打的大臣年事已高,且皆是大殷朝中难得的纯臣,不能让他们因此白白丢了性命。
聂贵妃像是才注意到他们似得,“倒是忘了萧大将军,”她施施然走到萧铎身边可惜道:“真是可惜了一身功夫也抵不过千军万马啊,哦对了,陛下也曾疑心与你罢不如将军今后归顺与我,出相入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她边说边走到一同被绑着的霍长婴面前,啧啧两声:“素来听闻冷心冷情的萧将军只衷情未过门的妻子一人,如今瞧着长得倒真是好看,”说着她细长的鎏金指甲在他面上划过,稍一用力就划出一道红印子来。
“瞧瞧着小脸儿嫩得,我这一不小心就能划出道血印子来。”
“等等!”“聂氏!”
萧铎和王皇后同时出声,聂贵妃有些奇怪地瞥向王皇后,此时她嘴角带血发髻略散,原本淡然稳重眼中竟有了一丝的紧张。
聂贵妃心中狐疑,正想过去盘问。
沉默不语的霍长婴却忽然出声道:“贵妃娘娘且慢!”
他心里知道萧铎和王皇后的意思,忙抢先接过话来:“贵妃娘娘难道不想知道聂相的秘密吗?”
贵妃脚步一顿,转而疾步走向霍长婴,懒懒问道:“是何秘密?”
“关于……”霍长婴拉长尾音故作玄虚压低声音道:“娘娘的身世。”
聂贵妃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声:“你一介布衣如何知晓聂家的秘密,满嘴胡说!”
霍长婴却是不理会,“永和二年,三月初三,渭水畔……”
“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聂贵妃猛地抓住霍长婴的衣襟质问道:“说,你还知道什么?”
霍长婴朝着大臣的方向努努嘴,聂贵妃瞪视着他却最终扬了扬袖子,示意叛军停止对元老大臣的殴打。
见那些大臣暂时无恙,霍长婴心下微松,他冲着聂贵妃眨眨眼,“其他的……”
聂贵妃皱眉凑近,就听见霍长婴道:“我不告诉你!”语气中竟然颇具俏皮。
啪——!
霍长婴被打的偏过了头去,他舔掉嘴角渗出的血,心说这人看着瘦弱没想到手劲儿还真大。
萧铎和王皇后心中焦急,霍长婴侧头看了眼萧铎,用眼神安抚他,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聂贵妃气急,不欲再同他们纠缠,她越过众人缓缓走向大殿中央,走向那个代表着至高无上的位置,她目光狂热近乎病态。
“你给我过来!”
她猛地拽过来同中钟琴抱团瑟瑟发抖的三皇子,咬牙切齿威胁道:“老老实实坐上龙椅当你的皇帝,不然你那个钟琴今天就别想囫囵个儿出去了!”
周围叛军得到聂贵妃的指令,立刻便将钟琴压制了起来。
前一刻还在执拗反抗的三皇子,此时看到他们竟然粗暴地挟持了钟琴,心头怒火中烧有什么腥甜的东西从喉头涌了上来。一口鲜血喷溅在御阶上,三皇子只觉脑海中的混沌渐渐散去,似乎隐约露出些清明来。
“孽障,”聂贵妃见三皇子竟因为钟琴吐血,心中怒气更甚,“真是没有用的东西!”她唤来几个突厥叛军作势要将三皇子按在龙椅上。
三皇子他直觉那个位子不能坐,仍不停地同聂贵妃争执。
他执拗地站着,可身后钳制他的突厥兵耐心却没有聂贵妃那么多,抡起木棍直接将人敲晕了过去。
聂贵妃眼神闪了下,却也觉这样最为方便,她将昏倒了的三皇子拖到了龙椅上,抚了抚褶皱的衣袖,朗声道:
“陛下旨意,三皇子人品敦厚性温善,纯孝忠义,堪当国之重任,今朕大限之日将至,遂传位于皇三子!”
第105章 结局(中)
话音落地瞬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哗然,一时间竟然不知是将焦点聚集在太子谋逆之心上,还是智力如同三岁幼稚孩童的三皇子继承大统, 还是他们的陛下当真是时日无多了吗?
念及此, 群臣中那些忠心老臣不由地痛哭流涕, 而那些心思活络之人, 眼珠儿转转心思几个回旋间,就自以为看清了局势, 当即站出来跪倒在地行大礼山呼着:
“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人临头,其他人便跟着附和了起来。
有些人是因为忌惮自家亲眷在聂贵妃手中,他们不敢造次只能顺应;有些本就曾与聂家有过往来,即便在大清洗下得以逃脱, 今后也再难升迁,不若顺势而为巴结好这位聂家新的领头人, 况且……他们余光瞥向摊在龙椅上的“新皇”,新帝年幼又是痴儿岂非更容易控制,聂贵妃又是一介女流,到时候把控朝堂或许他们也能成为一代权臣。
如是想着, 他们心中更多几分窃喜, 山呼也更卖力了起来。
那个坐在席位末尾近日刚进京的地方官,他早就吓得两股战战如今头脑昏蒙蒙一片,正要随大流跟着众人一起俯身跪拜,却刚弯腰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且再等等。”
那人神情淡然, 他看向着大殿中央被绑缚的几人眼神动了动, 随即又隐没在阴影中。
小官张了张嘴眼神在那人腰间的葫芦上转了圈,适才宴会之时小官便想问及他在哪儿任职, 可触及到这人淡定冷漠的眼神时他却又闭了嘴。
此人周身气度不凡,非是他们这些一直在地方蝇营狗苟之人能比的,可他却又身处席位末尾,此刻即便身后不远处站着数十个凶神恶煞的突厥兵这人仍淡定从容,这让心慌意乱的小官像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点头同他一起隐没在众人队尾角落里。
月上中天,夜风阵阵。
永安城中却并不安静,这晚离着主街近些的人家都听到了或近或远的马蹄声,急促而整齐,无数的火把跳动的火光闪过百姓的窗口。
有好奇的小儿女想要出门观望,却都被爹娘拉住,他们奇怪地看着自家阿爷阿娘面上害怕的表情,不知道今夜整个永安城或者说全大殷都正在面临着易主的危机。
紫宸宫,灵德殿。
这本是举办最高规格皇家宴会的地方,雍容华贵的大殿西临太液池,宫殿巍峨错落壮丽开阔。而如今笙歌宴饮之地却遍是刀戟兵刃,欢歌笑语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肃杀,若是仔细瞧去还能看见混迹其中的突厥人,他们凶神恶煞弯刀沾血,包围在这座宫殿四周,而殿内人亦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他们看着那个站出来指着贵妃诏书作假的人,有人同仇敌忾,有人眼神闪躲,有人谄媚逢迎。
“福老王爷,”聂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殿内的人,哼笑声道:“唯一的女儿都出嫁了,您老这是来凑的什么热闹啊,先帝在时您就是个闲散富贵的王爷,如今倒是想管起本宫来了。”
“你假造陛下诏书,通敌叛国!”福王是陛下的远方堂兄年长陛下几岁,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嫁去了突厥,本就不管事只挂了王爷的名头,自那之后众人都快忘了此人的存在。
此刻年岁已高的福王固执地站在大殿中央,指着那些突厥人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突厥的叛军,不,你们不配称为军人,你们就是流寇,流寇!”
福王的话戳中了大殿里突厥人的痛点,他们其中会汉文的人翻译着,一传十十传百,愤怒的叫喊声叠声而起如海浪般翻卷而起。
他们是被阿史那部族驱逐的失败者,但重返草原的野心却不允许他们就此流浪,因此,他们发誓即便同曾经的敌人合作也要夺回突厥王座,夺回草原!
福王年岁已高,女儿走后跟是大病了一场耳朵也有些背,他听不清那些突厥人如野兽般叫嚷着的是什么,只站在大殿固执同他们瞪着眼争辩着:“我女儿嘉颜是突厥的王后!”
争吵声叫嚷声嘈杂不已,聂贵妃嫌恶地瞥眼身边行径野蛮的突厥人,心里颇有些不耐烦,她摆摆手示意将人拖下去。
突厥兵得令,立刻将人蛮横地拖行出去,期间免不得对福王拳打脚踢一番。
而已是白发苍苍的福王忍痛不呼,却仍高声喊着:“痴儿登基,奸妃当道,通敌叛国,谋害忠良啊!”
原本因为聂贵妃暴力镇压而沉默的大臣们渐渐有了动摇,终于有人出声呵斥聂贵妃,慢慢的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而那些急于抱大腿的人则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老鼠,上蹿下跳着边对聂贵妃谄媚奉承,边梗着脖子同忠臣义士对骂,许多曾经自诩文人雅士的文官清流破口大骂起来,竟丝毫不逊于市井泼妇。
聂贵妃看着殿中闹哄哄的局面,心中烦躁不堪,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即便登基也不能将这些朝臣全部打杀,正在焦灼之时,去而复返的清凉殿太监总管马公公悄悄同聂贵妃耳语几句,贵妃心头一喜烦躁登时去了大半,她微微扬起下巴抬手击掌。
掌声落地的瞬间,呼啦啦冲进来许多玄甲执刀士兵,他们训练有素迅速将众人团团包围住,铠甲冰冷的寒光印亮了众人错愕惊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