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的,明明还不是极深冷的天气,但已经吸引人拿起来,抱在怀里看一看。
的确是极好看的颜色,也非常暖和,于是天刚刚转凉一点,就已经拿出来,披在身上,好像披上了独特的温度。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顾和小半张脸都藏在披风毛毛里,正俯身看着面前的沙盘。
楚营附近的形貌地势,顾相看的专注,不时记录什么,认真分析着所有可能的藏匿地点。
就在近些时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由他留守的大营附近,忽然被莫名出现的小波军队侵扰。
对方虽然看似杂乱,但实际上无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是训练有素的姿态,不像散兵,倒像是正规军队。
这支军队近来出现的频率很高,不过大多时候都见好就收,像是只想要夺取一些蝇头小利一般,并不深入。
然而比起他们刻意营造出的胆怯形象,顾和总觉得,比起谋夺利益,他们更像是在试探什么一般。
而如今的楚营中还有什么是好让人试探的?不过是楚珩离开之后,所剩余的兵力还有多少。
难道是哪个国家听闻大楚与狄风开战,想要试探楚营中现如今存有的兵力多少,好趁虚而入?
这么想着,顾和就不由愈发的谨慎了,嘱咐负责驻守的宋将军,在交手时一定要有所保留,虚实相交,让对方摸不着头脑,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将军名叫宋知云,和贺钧一样,都是楚珩的副将,但比贺钧要严肃一些,也更加规矩谨慎。
他从门外走进来,先是俯身一礼,开口时嗓音低沉:“先生,他们来了。”
这是早已经预料到的,多次试探,尽管并没有让对方获取更多信息,但根据对方近来愈发急躁的动作,应该是耐心即将告竭了。
如果真的有进攻楚营的想法,大约也只就这几天的事。
想到这里,顾和放下地图,唇畔深抿,不放心的询问:“增加了多少,已经交上手了吗?如今的战况如何了?”
说着,不等回答,已经蹙起眉,紧一下身上的披风,径直往外面走,边走对宋知云解释道:“我们出去看看。”
宋将军原本正在人后紧随着,听到话,原本平稳的步伐就是微顿……
陛下出征,留他守护营中的顾相,因此,无论是听取顾相的建议,还是遵从顾相吩咐,他都没有什么怨言,因为知道青年是非常知道分寸的人。
但战事残酷,青年身体又不太好,尤其是天气转凉后,脸庞几乎是吓人的白,这时候去观战,万一有个好歹……
宋将军不太敢。
顾和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边传来动静,眨眨眼,往后面看。
一眼看到宋将军纠结的面孔。明明是坚毅凌厉的面容,想到什么,却好像要皱成包子,透露着即将划破皮肤的心惊胆战。
顾相前进的脚步就是微顿,停一下,略微思索,便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事,不由无奈的笑:“走吧,没事的,将士在阵前浴血,总要让他们知道身后站着的人是谁。”
——将士在阵前浴血,总要让他们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是谁。
说这话的时候,青年的嗓音温和低缓,却是不可思议的让人安定。
在主力远在营外,敌人有可能大军压境的时候,这么说,几乎是在稳定所有人的心神——你们不会被放弃的。
微不可查的,宋将军低着头,目光垂敛,身躯傲然笔挺。
走出门,登上城墙,很容易看出来,虽然对方增加了两倍有余的兵力,但在骁勇善战的楚军面前,依然不太够看。
只不过站在充满血腥味的城防之上,非常轻易地,能够看对方状似仓皇而逃,实际上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损伤的军队。
顾和蹙着眉,若有所思,一边对身旁的宋知云道:“穷寇莫追。”一边将手中画好的地图递给他,交代,“附近有可能的藏匿地点,对方应当不会只有这些人。”
宋将军谨慎的点头。
实际上,即使对方真的谋划什么大动作,他们也不一定会输,毕竟楚军的战斗力也是众所周知的强悍。
如今会这么谨慎,不过是……要守护更加重要的人罢了。
想到这里,一接过地图,宋将军就忍不住看青年苍白清隽的面容,犹豫不已:“我明白了,不过这里凉,要不先生先回屋里说?”
顾和:“……”你逐渐楚珩贺钧化了你知道吗。
逐渐楚珩贺钧化的宋将军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养成了夜晚也要严密盯紧城外的好习惯,势必要给胆敢进犯的敌人重重一击。
因此,在夜深时分,看到城下忽的出现一支戾气横生,仿佛要将夜色都吞噬掉的军队时,宋将军的第一反应是冷漠。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想要动手了?来吧孙子们,在我们陛下的支配下,还有什么能吓到爷爷我?
然后他低下头,在“打他娘的”脱口而出之前,对上一双熟悉万分,凶戾十足,仿佛猛兽被激怒到极致的冰冷灰眸。
“……”
要完,糟糕,先生救我。
城外草木丛生,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清明月色下,只需略扫一眼,就能看到地上干涸的淡淡血迹。
而对于年少时在战争中浸染的楚珩来说,甚至都不需要看一眼,便能够清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也因此,年轻的君王日夜兼程,却丝毫不见疲惫感的冷淡面容上,瞬时爬上寸寸阴影。
他仿佛极努力才能克制住什么,攥缰绳的手指泛着白,暴出青筋,在苍白的月色下显得尤为森冷。
他的声音哑的几乎听不清楚,才能保持着些许冷静:“先生呢?”
宋知云快步下来迎接,听到询问,不敢多言,只简单交代几句情况,便伸出手,指了指寝宫。
发现床畔多出一个人影,好像小狗崽一样眼巴巴盯着人看的时候,顾和实际上还在睡梦中。
只是耳朵隐约听到什么动静,才勉强的睁开点眼,实际上睡得很好,并没有想要跟着醒的想法。
就猝不及防被床边人捕捉到,然后整个人就被抱起来,换一个位置了。
是非常不好意思的姿势,好像整个人都要倚靠在另一个人身上似的,但从环抱着自己腰间巨大的,几乎失控的力道,能够清晰感受到来人无边的恐惧。
有点懵逼,但从熟悉的气息和姿态,还是能轻易判断出来这是谁,于是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手指已经习惯性的顺顺人的毛。
“好啦,不怕不怕,怎么了?”眨眨眼,已经清醒过来的顾相,一边哄着,一边抵住环抱自己的肩膀,想要坐起来一点。
但很快就被觉察到人用极大的力道重新拥住,于是也不再动弹,只是一遍遍顺着人的脊背,嗓音温而轻软。
有灼热的气息晕在脖颈,带来轻微痒意,有点不习惯,可顾和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些,只蹙起眉,思索这是怎么回事。
小崽子性情向来沉稳,并且有点冷淡,即使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无措的时候,抱着他,好像抱一块水中浮木,失去了就会没命似的。
这让顾相在疑惑之余也不由泛上淡淡心疼,谁的人谁心疼,于是叹口气,一边安慰着,一边对一些小动作选择视而不见。
于是当意识到唇瓣正被另一个柔软触感轻轻舔吻时,已经来不及了。
全然陌生的感受,耳尖烫的好像融化了,脸颊腾腾泛着热气,却依旧是被人紧紧拥抱的姿态,动也动不了。
等到抱住自己的人终于被安抚好,顾相已经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想说话,只想困觉。
而被极大安抚的君王,紧绷着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却依旧精力旺盛的模样,看着人,灰眸晶亮。
好像一不注意又要扑上来似的,顾和想起来刚刚的感受,沉默一下,狠狠心,把人推走。
但已经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顿一下,揉揉有点不自然的脸颊,好像十分正经的询问道:“说吧,发生什么了?”
便看陛下垂了眼,蹭过来,趴在人脖子上,以一种不甚熟练的姿态,扒开心口,说出一路的心惊胆战,惊慌愤怒,流离惶恐。
时间本就不早,等到慢慢的听完,已经是破晓时分了。
能看到天边已经变成浓墨染成的深蓝色,顾和眨一下眼,感到眼睛有点酸酸的,心中也是酸软一片。
不受控制的,揉揉手下的大脑袋,主动啾一下人的脸。
然后就被扑上来抱住,一顿楚楚可粘。
等到粘人精终于收了手,窗外已经亮的能够透进来光线了,再不睡,又是一天的奔波繁忙。
想起来脖子里埋的这一个不知道多少天没能好好休息了,顾相心疼又无奈:“去睡觉。”
被人不听话的摇头,但还是想起来自己不睡,先生总要睡的,于是乖乖退来,只蹲在床头不动,像个望夫崽。
顾和:“……”
头疼的揉揉脑壳,掀开一角被子:“进来。”
第19章 名相(十九)
等到顾和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目已经是极为明亮的天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