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你的事。”方凛板着脸直径向别墅的方向走去。
他与沈疏鹤已经许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以这样尴尬的方式重逢,只是谭堔的合同已签,方凛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
“爸、妈,小凛到了!”一进入宴客厅,钱亦承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笑意满面,甚至手还不安分地攀上了方凛的腰,故作亲昵。
方凛十分不给面子地瞬间拍开了钱亦承的咸猪手,向前多迈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对着眼前的钱从海邹诗梅挤出了一个不怎么走心的假笑:“钱先生,钱太太,好久不见。”
钱从海明显比起上次见面,更憔悴了许多,面容蜡黄中透着一丝青色,颧骨突出,脸颊凹陷,眼神浑浊,显然病入膏肓,只是他的眼神依旧精明得让人感到不舒服。
邹诗梅倒是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甚至比方凛之前见到时状态更好,面色红润,皮肤细腻,眼神中也更具神采,根本不像一个即将失去丈夫的女人。
只是这两个人带给方凛的冲击远不如另一个人,那个站在钱从海身旁的男人——沈疏鹤。
沈疏鹤一改往日几乎只穿黑色衣服的习惯,今天穿得是一件暗红色丝绒西服,搭配一条接近于黑色的深紫色西裤。
方凛从未见过如此盛装的沈疏鹤,有了颜色的他,似乎比平时更加意气风发,沈疏鹤今天将所有碎发都梳上去,使光洁饱满的额头完全露出,整个人的气场强势得哪怕站在那里不说话,都压得人喘不过去,若不是那副眼镜隐隐遮挡着他略带侵略性的目光,简直像个存档点后站着的大BOSS。
方凛的目光不小心与沈疏鹤对视后,立刻别开了视线,哪怕只看一眼,都觉得灼得慌。
钱从海也感到了一丝尴尬,但是他想见的也并非是方凛,主要是确认方凛腹中的孙子是否安好,便客套地招呼道:“都这个时间了,估计小凛已经饿了,开席吧。”
宴席上,几乎都是钱家人在聊天,方凛默默听着,努力微笑着,坚持营业着,若不是他正坐在沈疏鹤对面,或许会表现得更自然些。
沈疏鹤的目光总是在钱家人不注意的瞬间落在方凛身上,贪婪地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隔绝补回来。
“小凛……小凛?”
正在躲避沈疏鹤目光的方凛突然被Cue到,不由地吓了一下,抬头有些慌张地看向叫他的邹诗梅。
邹诗梅则对方凛笑得慈祥:“小凛,你看现在亦承已经和那个姓颜的彻底断了,你们又有了孩子,我觉得可以计划下复婚的事了,正好也能给亦承他爸爸冲冲喜。”
方凛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看向坐在他身旁的钱亦承,仿佛在问:说好的,只是吃个饭呢?
钱亦承故意装傻,反而笑着问方凛:“没错,妈说得对,别等到月份大了,你身体不方便折腾,是该计划计划了。”
方凛这才发现,自己完全被这对母子给耍了,他们都知道方凛肚子里的孩子与钱亦承根本无关,却抱着他对钱亦承还有旧情的份上,在这种场合逼婚,无非是想让钱从海吃个定心丸。
方凛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邹诗梅的眼睛,微笑着回道:“不好意思,上次跟您儿子结婚已经够糟心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过了几回手了,我还能捡回去当宝贝稀罕吗?”
顿时,整个餐桌的气氛冷到了冰点,钱亦承完全没想到方凛竟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钱从海沉着眉头不说话,冷冷地看着方凛,邹诗梅只能强行圆场:“小凛,我们这也是为你着想啊,你一个人带个孩子多不容易,再说,孩子一出生就是单亲,不被家族承认,也太可怜了,不是吗?你就是没生养过,现在还不能体会做父母的心情,一旦你有了孩子,你就有了一种无形的责任,他就是你的唯一,可不能像过去那么任性了。”
方凛没想到邹诗梅竟然开始用女德洗脑的那一套来洗他一个大老爷们,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啊,我就是这么任性,我活着只为了自己,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成为我的唯一,更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受精卵?而且我也不觉得他可怜,生来就锦衣玉食的,又能继承我的智慧与颜值,简直是天大的幸运。别的孩子能有的,我一样不会少了他,更不差一个爹,只要我愿意,甚至每天都能给这娃换个爹,让他享受充分丰富还不重样的父爱。”
方凛此话一出,钱从海直接气得呛了一口,猛咳不止。
钱亦承青着脸猛得一拍桌:“方凛,你怎么说话的?!”
“从海,你怎么了?”邹诗梅连忙轻拍钱从海的后背,周围的人也忙成了一团,唯独方凛淡然地坐在原位,不屑地看着钱亦承。
只是这派淡定也不过是方凛的伪装,他此时后悔极了,自己就不该来钱家,反正谭堔有实力在,这部戏拿不了奖,还有下部,他着急个什么劲?
现在他被一家姓钱的包围,算是惹上麻烦了,万一给钱从海气死过去,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好在,钱从海十分争气,咳了几下坚挺地又坐直了,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缓缓开了口:“亦承……小凛……我希望你们……”
然而话未说完,突然钱家的管家一脸抱歉地闯了进来,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着四十不到的年纪,眉头严肃地紧皱着,并不像是为钱从海贺寿而来,倒更像是……来搞事的。
方凛从钱亦承惊讶而紧张的神情,和沈疏鹤不经意的挑眉分析,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很有可能是宏声科技的人。
明明宴会厅在场的人,一只手的手指就能数的过来,大部分的人看起来也跟他熟识,而那男人却偏偏有话不当面说,而是趴在钱从海耳旁嘀咕了半天。
而钱从海的脸色也越发地难看,注意力完全从方凛身上转移,转而狠狠瞪向钱亦承和沈疏鹤。
当那人刚将话说完,钱从海已经将手下的桌布捏皱,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凶狠,盯得钱亦承冷汗直流。
“说……鹏展那个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如此沙哑又虚弱的声音,钱亦承听到后,却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磕磕绊绊地回答:“是……是出了点问题,瞒着也是怕爸你受刺激……我……已经在补救了!”
“出了点问题?这是一点问题吗?!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的所有家底全赔进去才甘心!我说过几次了,这个项目非常重要,所有的事都必须一一过问我,谁让你善做主张的?你真当自己已经是宏声的老大了?补救?怎么补救,你来教教我!来教教我!”
钱从海的一连串灵魂拷问,直接吓得钱亦承跪在了地上:“爸……我……我错了!”
钱从海的目光又锁定在了沈疏鹤身上:“还有你!我特地嘱咐过你,时刻帮我盯着亦承,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报告?沈疏鹤,你是不是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只听你新主子的话了?是啊,等我死了,宏声就是你们两个小崽子的了,我又算什么!”
沈疏鹤站了起来,认真而诚恳地答道:“钱总,没能说服亦承,铸成大错,的确是我的责任,可是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您,您这样的状态,我实在不敢这样刺激你,只能想办法先解决,我已经私下找郝总谈过了,这个项目还有救,现在还不算太糟。”
“你去找郝连国了?他肯帮忙?”钱从海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语气也柔善了许多,半晌,钱从海转头阴沉地看着钱亦承,“刚才疏鹤说得是不是真的,他劝过你,你没听?”
钱亦承被自己父亲如此问,明显不悦极了,小声地嘟囔道:“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人插手了?”
谁知话音刚落,钱亦承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是钱从海扇得。
“闯了这么大的祸,没有一点惭愧,还有脸说别人!”
巴掌一落,钱亦承的脸顿时肿了起来,邹诗梅心疼极了,连忙抱着自己儿子的头,轻抚着对钱从海哭诉道:“你也没好好教过儿子,他第一次做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啊,你打他有什么用啊?有问题就好好解决,犯得着这样嘛……”
这时,刚才闯进来的男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出去到走廊处接了电话后,回来又对钱从海秘语了几句,钱从海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讶异、喜悦、紧张和震惊的表情。
“快,把我的电脑拿过来,快!”
管家明显有些疑惑:“先生,饭还没吃完呢,不用这么着急办公吧……”
“叫你拿就快些去拿!”
管家只好照办,将钱从海最常用的一个笔记本电脑拿到他面前,钱从海颤颤巍巍地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用鼠标忙乱地操作着什么。
“从海,你这是在弄什么?我们还在宴客,不好这样吧……”邹诗梅正要劝说,却被钱从海冷漠地瞪了一眼。
而那个钱从海身边的男人,得到钱从海的示意,与众人解释道:“钱总正在查看钱家长子下落的调查结果,请大家稍安勿躁。”
虽然钱从海在调查失踪的长子的事,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但是真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还是让钱亦承与邹诗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