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里有些为怔,这样的大哥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长长的睫毛上下煽动,垂在腿边的手不自觉的揪起衣襟,最终垂下眼帘,无措的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既然无话可说,周惭也不愿一直等下去,干净利落的转身,走的干脆。
“我只是为大哥不值,那就是一个傻|子啊,太委屈大哥你了。”身后传来周千里的声音,委屈又难过。也带着些许为他打抱不平的不甘。
周惭牵动一方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委屈?上辈子倒真是委屈了陈清晨。
第2章
走出家门,周惭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挂在天上的大太阳,明晃晃的......恍如隔世......也确实是隔了一辈子,他有一辈子那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太阳了。
车子在宽敞的马路上欢快的奔跑,而坐在驾驶位的上的人却恰恰相反,身体紧绷,格外紧张,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为了见什么人而产生紧张的感觉。近乡情却,期待又惶恐。
车子在马路上极速前进,跑出去很远之后,周惭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陈清晨住在哪。脑袋里关于他的记忆只有那么一丁点,少的可怜,还大部分都是关于他被害以后的事情,搜遍了记忆的犄角旮旯,依旧没能找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关于陈清晨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少到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怨怼和厌恶。他上辈子根本就没怎么注意过他,最开始陈清晨还是被助理带到他面前的。至于他住在哪,家里都有什么人,过的好不好,也从来没在意过。反正他只要养着这个人就够了。
一想到这些,周惭就变得很烦躁,上辈子的自己怎么就这么可恶,可恶到恨不得给前世的自己几巴掌。他掌心里的方向盘被握的死死的,骨节泛白,嘴唇抿成一条线,脚下用力加大油门,车子蹭的一下蹿了出去。就好像这样能减轻他的罪恶感似得,发了疯一样开出一段距离后,终于像发泄完了一样开始慢慢减速,最后靠着路边,稳稳地停了下来。
掏手机,拨号,放在耳朵上,动作一气呵成,就连等待接听的过程,都让他觉得格外浪费的时间。电话打完了,终于从助理那里得到了确切的地址。脚踩油门,十万火急一样,嗖的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
价值千万的车,在满是电动车小商贩的巷子里艰难的前行,看起来格外的扎眼,很是格格不入。
慢腾腾的终于挪到了目的地,帅气又拉风的车子也彻底被毁了容。小区很旧,门禁也跟个摆设差不多,他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时候,坐在收发室里面的大|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惭经过一波又一波聚在一起唠嗑、下棋、逗孩子的老头老太太。按照地址一栋楼一栋楼的找过去,能够认出掉了漆的楼栋号和粉笔改写的单元号,也算是他百折不挠了。
终于站在陈清晨的家门口,他跟那个人只隔了一道门那么近的距离,那种名叫近乡情却的情感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看着黑色的门板上挂着大大的福字,对联也贴的很是周正,正对着门口的楼道边,上下叠放着两个大大的编织筐,里面是一些洋葱类容易存的蔬菜。
周惭盯着门板,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扣扣扣......”
“谁啊?”隔着门传出回应,听声音就能知道到里面的人此刻正伸长了脖子,对着门口喊话。
“我姓周,来找您谈一谈关于陈清晨的事情。”隔着门,周惭尽量把声音放的谦和有礼。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总要给陈清晨的家人留下个好印象。哪怕睡了人家孩子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一件能怄给人留下好印象的事情,可是在能补救的时候,还是要尽量补救一下的。更何况他也不清楚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无辜的很!当然,无辜的同时,他又格外的庆幸。这事儿,简直是倒霉的太幸运了。
在周惭表明身份之后,屋里的人就没再理会他。只能透过门板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对话,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可还是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踏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终于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涂着大红色口红,画着柳叶弯眉的女人。
周惭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单看脸上的五官和妆容都还不错,可组合在一起,就有那么一点用力过猛的味道。
“周先生进来坐吧”女人一开口,周惭就看到了她粘在门牙上的一团口红残渣,偏偏本人还没有任何察觉,相当自信的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清晨的老婶,那孩子自小被老爷子捡回来,现在老爷子不在了,他的事情,我这做老婶的免不了要多费一些心。”
虽然女人刻意压制着声线,可长年累月积习惯了以吼为主的说话方式,并不能通过一朝一夕的刻意模仿就能伪装的了的。再怎么表现的轻柔温婉,也会透出一股子尖锐的味道。不但听起来不伦不类,还格外的做作。令人生不出什么好感。
周惭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客厅,没有看到他想看的身影。而女人别出心裁的介绍,配上她独有的声调,又实在让人生不出什么好感。
陈清晨的出身不光彩,是个刚出生就被父母丢掉弃儿。这是周惭两辈子加起来现在才知道的事实。可是这个事实,却是在他第一次登门,从眼前这个名为陈清晨婶子的嘴里听来的。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孩子从小被老爷子捡来’。多么无心的一句开场白,可是在这无心的背后,又有多少的漠不关心与不以为意呢。
“您说的有道理”他不能指望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是半路接手照顾一个傻|子的人,会对那个傻|子有多好。人之常态,本性如此,没有打骂不曾虐|待,看的过去就该心存感激。
“那件事情,我们也知道对周先生的影响很大。”女人蹙着眉,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知书达理一些。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知书达理不起来:“但是清晨毕竟是个傻|子,肯定做不出来引诱别人的事情,他是个傻子这事儿,万一被人知道了,恐怕又会被大肆宣扬了。”
不用女人说完,周惭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委婉的威胁。
女人一开始就表明了陈清晨是无辜的,是个傻|子,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在她的手里。一旦她公布自己的便宜侄子是自闭儿,那周惭恐怕就会坐实了强|奸的罪名,哪怕最后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会名誉扫地,累及整个周家的名声,更何况他根本就证明不了自己的无辜。
“那您觉得怎么做才好?”周惭依旧保持着谦和有礼的态度,却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抛了回去。像这样的角色,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也不介意给对方足够的好处,尤其这个人还是陈清晨的家人。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被人威胁,他受够了被威胁的感觉,更何况企图威胁他的人似乎对陈清晨还不是很好。
“我们家的情况周先生应该能看出来,房子就这么大的地方,住了好几口人。”女人环视四周,面上看不出任何窘迫,反倒有些眉飞色舞,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以前清晨没来的时候,房子还勉强够用,现在有清晨在,地方就明显不够大了。本来我们打算给清晨找个媳妇,入赘出去,他以后有媳妇照顾,我们也就放心了。可是现在,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再有姑娘看上他了。如果让我们一直养着他,家里负担也挺重。”
“他人呢?”这个女人什么目的,他一进门就知道了。耐着性子看她表演,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陈清晨出来,只好在女人说完之后,开口询问。
“啊?”女人张着嘴巴,漏出粘在牙齿上的口红,对于周惭的转变,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清晨在哪?”周惭实在不愿意多看女人一眼,直接站起来,目光扫过所有能看到的房间:“您的意思我明白,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原来是找清晨啊,我这就带周先生过去。”吃了定心丸的女人笑逐颜开的走在前面带路。
三室一厅一厨一卫,进门的时候,周惭已经大致了解了整个房子的格局。在听女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在琢磨那个小傻|子住的是哪一间。
跟在女人的后面,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想见的人,周惭激动的不得了,恨不得原地蹦三圈。
可是走在前面的女人并没有带着他去任何一个房间,而是穿过客厅,直奔阳台。
老式的房子,阳台都是延伸到外面的,留出一个门,属于独立的空间。大多数人家会用它来晾晒衣服或者养一些花花草草。
然而周惭却在女人将阳台的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卧室。之前还激动的心情立马冰冻三尺,他越过女人,直接跨了进去。
由阳台改造的小小卧室里,连张床都放不下,被褥直接铺在地上的一角,勉勉强强能睡下一个人,就算能睡下也得蜷缩着身子,恐怕连翻个身都很困难。阳台的其他空间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满满的,都是一些脏兮兮分辨不出什么东西的破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