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了这块肉,叶卿也依照事先的承诺,绝不插手,私底下的暗潮汹涌却没有停过,盐业这么大块肥肉,江南官场沾上的人不在少数,温衡虽然是暗中行事,终究漏了几分行迹。
正逢秋闱开考,温衡索性摆明身份,大摇大摆巡视考场,把原先做贼心虚的官员们弄得一头雾水,纷纷猜测,温太傅此次亲自南下,莫非真是为了科考之事?
毕竟,主考官大人亲自上阵监考乡试,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先例,本朝亦是如此。
这颗烟雾/弹一放,暂时把正准备暗中动作的心虚之人稳定下来,也给了温衡搜集最终证据的机会。
乡试考完,学子们各个面带菜色地走出考场,回家闷头大睡,考官们却开始紧锣密鼓地评审考卷,确定最终的举人名录,以及解元、亚元的人选。
一连串的事情办下来,等到张榜那日,温衡手里已经拿到了江南官员贪污盐款的证据,小小的账本之上,每一笔款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回京清查之时,没有一个人逃得过。
与此同时,这一来二去的,温衡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只是如今月份不大,外衫一穿,腰带再系的宽松一些,也就看不出来了。
江南的事情告一段落,等到叶卿每晚一次,去温衡房间关心他身体的时候,两人便商量着翌日返京。
温衡知道,自己手里的账本就是一颗烫手的山芋,必须尽早处理,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噬自身。
叶卿对于此事的态度倒十分随意,他只要温衡身体无碍,便万事大吉,返京的时间,任由温衡定夺。
商定完毕,叶卿刚刚跨出温衡的房门,却听房里那个正襟危坐的人,轻飘飘说了一句:“将军这些日子,想必流连忘返吧。”
叶卿唇角一勾,转身笑问:“季平何出此言?”
温衡亦笑道:“江南女子风情万千,丽质天成,与京师大不相同,将军芙蓉帐暖,**苦短,让你明日匆忙返京,怕是要在心里埋怨我了。”
叶卿大笑三声,才道:“无妨,有季平在,那些庸脂俗粉如何入眼?季平放心,我与她们,不过逢场作戏。”话是这么说,视线却落在温衡粗了几分的腰间,关上房门之际,从门缝里瞥见他蹙了眉头,腰杆挺直,以手握拳敲了敲后腰。
这几日既要应付各位考官,品评考卷,又要在暗中处理账本之事,确实把温衡给累狠了。
若是从前,还没有怀上身子的时候,再来一件事情,他也能应付得来,如今想想,有了身孕,这身体还真是不同以往,易累、嗜睡,连控制情绪都得耗费更大的心力。
不过,因此而避过了那人插手,也给他带来不少便利,也算有得有失。
叶卿这边,离开客房没有多远,叶荣就迎了上来。
叶卿一边往自己房间的方向慢慢踱着步子,在江南园林式的院子里好似闲庭信步,一边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叶荣贴近叶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叶卿听后,步子一顿,先是皱眉,随即却给他下了一道命令:“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把温明给我拖住,你自己也找个地方躲着,期间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可轻举妄动,五日之后,再行返京。届时,若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你可便宜行事。记住,绝不能提前行动,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叶荣有些迟疑:“那您的安全……”
叶卿笑着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让你这么做,自有本将军的用意,至于我的安全,用得着你小子操心?行了,办事儿去吧。”
看着叶荣领命退下,叶卿脸上露出一个莫名阴险的笑容,正愁没有筹码可加,这就自动送上门来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能不好好利用。
知道他的心思,007冷嘲热讽:“你这么干,就不怕玩儿脱了?”
叶卿却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经过这一遭,要是还不能把温衡拿下,他就跟007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就请好吧!”
翌日上路的时候,温明不在,叶荣也不在,只剩了叶卿和温衡两人。
温衡没有问,叶卿也没有问,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坐马车去来时的码头,登船北上,只是没了驾车之人,叶卿就只能亲自做一把马车夫了。
这马车夫也不能白做,他一边驾车,一边侧头说道:“季平,这世上除了你,可再没旁人有这份荣幸了。”顺便让温衡承他一份人情,何乐而不为。
车厢内,温衡坐在数层的软垫上,靠着车壁双眸紧闭,良久无言。
久到叶卿以为温衡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才听车厢里传来声音:“那就多谢将军了。”
叶卿摇头笑笑,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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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世界二
依旧是坐船返回, 客船的规格和来时那艘差不离, 温衡住里间,叶卿住外间。
船行经一处密林之时, 已是夜半时分。
恍惚间, 林中亮起数十团亮光,忽闪忽闪的,又是在这种深夜,乍一看瘆人得紧。
随着亮光往岸边移动, 那瘆人的东西终于揭开神秘面纱, 数十团亮光是数十支火把,正被一群绿林打扮的持刀汉子举在手中。
领头的是一个粗犷汉子, 身形高大, 右边脸颊上横亘着一条刀疤, 看模样是陈年旧伤,在飘忽的火光之中,更显诡异。
其他数十个汉子, 则成半圆形,围在他身边。
他跨步站在河岸边, 朝着客船高声呼喝:“里面的人听着, 我们只要温衡, 交人不杀!”如此这般, 连喊三遍。
客船里的乘客全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唤醒,都知道是遇上贼人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大通铺里的乘客纷纷缩在一起交头接耳。
“温衡是什么人?”
“哪个是温衡?”
“天杀的赶紧站出来!”
……
这帮平头老百姓只知道安安分分地在这个世道里活着,少有人知,当朝太傅的名讳叫做温衡,更想不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傅大人,正和他们同坐一条船,同时,还附带了一位天下兵马大元帅。
满船的船工全部跑到甲板,聚集在船老大身边,加上厨娘帮工,撑死了不过十几人,哪里干得过岸上那些杀气腾腾、人高马大的爷爷们。
至于逃跑,就更不用想了,既然能出来打劫客船,可见都是熟识水性的好手,这一逃,再被抓住,小命肯定不保。
船老大在甲板上急得跺脚,心里直道晦气,这条航线他走过不下百回,从来都是风平浪静,安全往返,想不到这回竟然会遇上贼人,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此时,一个十来岁,瞧着颇为机灵的小伙快速反应过来,说道:“他们不是要温衡么?三叔,咱们把这人交出去不就完了,一个人换满船人的命,我看值!”船老大在家排行老三,年纪小些的船工都叫他一声三叔。
这下,其他船工也纷纷附和。
“对对对,他们就是冲着这人来的,要不是他,咱们怎么会遇上这事儿。”
“把人交出去得了。”
船老大看看周围这些伙计们,再看看船舱里那些探头探脑、瑟瑟缩缩的乘客,颇为颓废地长叹一口气,快步走回房间,取出登记的花名册,舔舔食指,一页一页翻过去。
可翻了好几遍,硬是没有瞧见温衡这两个字,想是上船的时候,并没有登记本名,这种事情本是寻常,只要给够了银子,登不登记本名并不重要,此时,却成了一道催命符。
他满是泄气地摊手,“没有温衡,没有这个人呐!”
见船上人影攒动,久久没有回复,岸上的领头汉子再度高声喝道:“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再不交出温衡,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杀气腾腾的爷爷们下了最后通牒,船上却依旧找不出名叫温衡的人,船工乘客们愈发害怕,整条客船陷入一片哀嚎。
不少人对这个温衡恨的咬牙切齿,大骂他是个“害人精”,要死自己去死,何必拖着整船人陪命,又哭喊自己命不好,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情!
这个时候,厢房里的温衡和叶卿自然也不能安稳,返京途中被人指名道姓地堵住,可想而知是为了盐款账本之事。
温衡懂些水性,想逃,偷偷从背面跳进河里逃生,并非不行,可那些人口口声声说,不交出他,就要整船人的性命,这种时候,他如何走得。
他此番南下清查盐政,动作甚是隐蔽,又有巡视秋闱作为掩饰,本是十分完满的。
昨夜他临时派温明外出办事,算计着温明或许不能准时赶回来,因此出发时没见到人,也不觉奇怪,至于叶荣也不见人影,这事儿与他无关。
此时想来,温明或许出事儿了?
不对,温明他还是信得过的,这人虽然老实,口风却紧的很,便是死,他也不会泄露半点机密,那么,是叶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