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现在就在这松岩茶肆里,坐在最便宜的位置上,喝着最便宜的茶水。他一手端着茶,一脚踩在长凳上。这番举动,若是寻常汉子做出来,只怕会被自家婆娘扯住耳朵说二流子。乔木,明明他穿的也是粗布麻衣,可偏偏显出了几分风流气,无端潇洒便是如此了。
“这位兄台,在下可否坐此?”忽的,一个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其楚无疑。
乔木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茶,抬眼粗粗一看。呵,好一个如玉俊美郎。眉宇间自有一番矜贵难掩,可是整体而观,又是清新自然,若春风拂面。就连那湛蓝的布料,都被他穿出了天空般的清澈透明。乔木放下了茶,挑眉笑道:“若是能得郎君坐在我身旁,那可真是幸事一桩了。”
这话,也近乎调戏了。宋国民风开化,男女之防已经稀薄。那男子之间,也是为一桩韵事。达官显贵养上几个男宠,不仅无伤大雅,反而会被赞叹风流。但风流是风流,那也得看是谁来风流不是?那达官贵人是雅致,男宠可就是自甘堕落、低贱至极了。
乔木这番算得上是调戏的话,若是寻常的王孙公子听了去,拂袖而去是修养好,让侍卫打他一顿也无人搭理。可其楚也不恼,他淡淡笑着。转而叫了一壶茶、一盘花生米,也就坐下了。
花生米摆在了乔木面前,其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转过头去听说书人了。
乔木没有客气,抓了一小撮,“郎君是世家子,为何如此小气?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再来一盘牛肉一盅清酒?”乔木说话时,并没有看男子。他把花生米的外衣搓掉,一弹,白胖胖的花生子就落入了嘴里。
这可以说是得寸进尺了。其楚依旧没有生气,他依言叫了牛肉酒水。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动作了。头也不转地,他仍然细细听着说书人故事。那叫来瓜果的举动,仿佛是为了让耳根清静些。
见此,乔木倒是噗嗤一笑,也不再作妖,静静听着故事了。
哗啦啦地,说书老头说完了上一回剩下的故事,赢得满堂喝彩。他不紧不慢地喝口水润润嗓子,“各位看官,接下来老朽就来说说我宋国五美!”
这茶肆里,绝大部分都是男子。古往今来,哪个男人不好色?一听到要说美人,全都集中起了精神。举杯喝茶的动作也放缓了,眼珠子不自觉地转动起来,不知想到了哪家的小娘子。
也不是没有机敏的,这边有一小哥疑惑道:“我只知我国四美,顶个的都是天仙般的人物。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美人?”
老头听见了听众的疑惑,也不答,只是手捻胡须。反而是和刚才那小哥同桌的人,以充斥莫名优越感的过来人眼神看了他一眼:“后生,你还是太年轻了,且听先生说便是了。”
小哥也不说话了,对啊,他在这儿听书,只需要把除去耳朵之外的所有都交出去就行了。在意那多出来的一美干嘛?
乔木眼观八方耳听四路,趁着说书人还在喝茶的时候,他颇为八卦:“郎君,你猜猜这新出炉的第五美是谁?”
郎君动了动身子,略略侧过头,“在下不知。”
“嘿嘿。”乔木换了个坐姿,将搁在长凳上的腿撤了下去。他往其楚身旁凑近,似笑非笑地说:“我心里倒是有了些谱,郎君可愿听上一听?”
那方说书人已经润完喉咙,抚尺一拍,四下里倏地一静。
其楚神色不变,只是侧过身子,面朝乔木。乔木的眉眼轮廓都是极好的,稍加捯饬,往街上一走,准叫大姑娘红了脸。乔木的脸,还不是他最加分的地方。最妙的,还要数他的眼睛了。夸张的说,里面装着所有星星。此时其楚就直视着那双世上最美的眼,不为所动,他抿唇一笑,“那么,愿闻阁下高见。”
乔木长得俊,这男子也不差。此番乔木得以细细打量,边看还边默默评价:啧啧,这人长得也就那样,堪堪能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罢了。乔木又凑近了过来,呼出的热气都喷洒在了男子的脖颈之间。男子只稍稍移动一点距离改变了暧.昧的姿态,乔木也浑不在意,在男子身旁耳语,“嘿,此时我倒想说这第五美是郎君你了。”
其楚面不改色,“阁下说笑了。”说着,其楚就转过身,看样子是不再搭理乔木,准备继续认真听那京城五美的故事。
“哈哈。”乔木坐回原位,喝了口酒,砸吧下嘴,“郎君勿恼,我这就说。我猜啊,说书人口中的第五美,应该是咱们宋国丞相——其楚!”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几章大修
第3章 古代朝堂03
“哈哈。”乔木坐回原位,喝了口酒,砸吧下嘴,“郎君勿恼,我这就说。我猜啊,说书人口中的第五美,应该是咱们宋国丞相——其楚!”
其楚的表情没有变化,他仍旧是温润的表情,淡淡问道:“阁下何出此言?”
这时乔木也不回答了,只是吃着酥脆的花生米,眯着眼享受着。乔木不回答,其楚也没有刨根问底。说书人的重点显然是凭空而出的第五美,前面四位都略略带过。
“话说这第五美,大家也都认识。”说书人略一停顿,底下顿时嘈杂了起来,交头接耳地猜测着这人究竟是谁。“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楚妃了!”
说书人一揭示完谜底,茶座诸人都沸腾了。
呵,常来松岩茶肆的,都知道这个“楚妃”是谁。啧啧,那可是个妖媚的祸水啊。当然,座上除了那些老司机外,还有一些云里雾里的萌新。他们瞧着大部分人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也不禁心痒痒。
“郎君可知这‘楚妃’是谁?”乔木已经喝了半盅酒了,松岩的酒也是出了名的好。三盅大侠醉,五盅神仙泪。乔木酒量尚可,此时也有些微醺了。他没等男子回答,便又自顾地说着,“嘿,郎君肯定不知。这人呐,就是宋国大名鼎鼎的丞相——其楚!”
宋国不仅民风开放,还言论相当自由。议政论证不仅仅是朝廷官员,士族书生的特权,就连那寻常百姓,都可以随便说上几句自己的看法。除了不能辱骂皇室成员、朝廷官府之外,坊间也就没有什么限制了。这般风气,在历史中是独一无二的。宋国百姓都由衷地感到自豪,并且衷心地感谢宋国开国太.祖。
当然,民众能够这样公开蜚议当朝丞相,还要得益于丞相的性子——太软了,软得跟水做的似的!那么软弱的一个人,见了这些流言蜚语,只怕要羞得门都出不了了。哪里还回来追究他们的罪过呢?再说了,按照当朝律法,他们也没有犯什么罪,不是吗?
“昨天中秋佳节,陛下邀梁国使臣共赏明月。觥筹交错,载歌载舞。那最美的舞姬,最好的琴姬为在场助兴。跳的是惊鸿舞,一曲惊鸿舞翩跹,那轻罗纱衣比不得舞姬的腰肢柔软。弹的是林郎新作醉红绡,琴声悠扬却不及琴姬素手纤纤。”说书人的轻重缓急、语调停顿拿捏得极好。短短几句,就把那场面勾勒了出来。都不禁闭上了眼,脑海里想象出了那天上人间般的情境。
“熟料,酒酣耳热之际,那梁国使臣居然向陛下提了个请求。”说书人停了下来,惹得听众抓耳挠腮。
“是什么请求?您快说啊!”众人七嘴八舌地请求道。可那说书人就是不说,不紧不慢得呷了一口茶,“预知后事如何……”
连绵起伏的叹气声,说书人总是这样!
然而今天,是不一样的。
“咣!”
一锭银子!说书人愣愣地盯着桌上那白花花的银子,我的乖乖,出手真是阔绰啊!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锭银子,急忙塞到袖子里。往四周瞧了瞧,没看见金主是谁,就朝四周做了个揖。
谁抛的银子?乔木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桌上一盅酒都已经喝完了,乔木面色微红,他拉住了其楚的衣袖,“好生大方的郎君,你怎不把银子给我?你要是给我,莫说昨晚中秋之事,就连他有几颗痣,我都能给你说个一清二楚!”
有几颗痣都能说个一清二楚?其楚哑然,他是没有痣的。
其楚没有管衣袖上那只不安分的爪子,他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动作简单,但美色惑人。那唇色很淡,看起来不健康,真想让人一点点啃咬,慢慢地染上嫣红的色彩。那手指莹白,像是汉白玉做成的,舒服极了。乔木就痴痴地看着那手指。
“预知后事如何,老朽这就慢慢道来。”拿了钱,说书人马上改了口风。底下众人很是唾弃他这种行为,但到底对接下来的事情好奇得很,只好乖乖听讲。
“那梁国使臣说,‘陛下,可否允许我赠诗一首给予佳人?’也不怪那梁国使臣太鲁莽,毕竟在场女子个个都是人间绝色啊。那梁国地处偏寒,哪能够孕育出我宋国这般灵秀温雅的女子?若是他真心喜欢,也不妨成人之美啊。陛下心胸宽广,当场应允。并且承诺若是那人也心系于他,便为他俩牵上一根红线。”果然是个说书专家,几句话的功夫就完全调动起了情绪。你瞧,我宋国随便出来的女子都能让那梁国使臣迷了眼!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清醒的,他们预料到接下来将是故事的高.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