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罚你抄书啊。”江云疏道, “听起来还挺好,以后我就不拦着了。”
“听听,听听,您这是人话吗?”金凤看着江云疏道,“别看您人长得这么好看,心却比铁石还要冰冷。”
“冷不冷?让我摸一下冷不冷……”金凤说着就要去摸江云疏的心口。
江云疏抬手拍开金凤的手,笑道:“手痒了?我看你又想抄书了。”
金凤吐了吐舌头,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说到无情无义忘恩负义。”
“许陛当年以为您死了之后,迫不及待地把宗主之位给霸占了。您看看现在九洲四海之内,哪个正道宗门内里不一塌糊涂?咱们这里也是一样,有道是上行下效嘛。”
“你看白泽,他就跑下山去了。”金凤道,“自从您不在了,那个许陛上位以后,他说正道全都不是东西,早就已经绝了,就下山去修妖道了。”
听金凤提起白泽,江云疏不禁想起那段往事,想不到自己那只大白“猫”化形以后,还挺高大威猛的,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他有没有找过自己。
就是想到床|上发生的哪一段不堪经历,江云疏又觉得以后没脸再相见了,以后还是不要见到白泽算了。
“其实许陛这么对您,您大可以反击的。”金凤道,“反正他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现在冲到观云台去痛骂他一顿,我看他自己也未必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咬我一口我就咬回去,岂不是和他们一样了吗。你说的那些宗门我这些年也见识过了,反正都和许陛是一路人,让他们自己玩儿去吧。”江云疏回头看了看身后秦湛寝殿的大门,道,“好了,我还是先进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临走之前,可是答应了吃过饭就回来,而且不碰别人的,要不然刚才早就反击金凤了。
江云疏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只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能容纳自己挤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关上,然后小心地看了一眼秦湛的床。
秦湛还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床上,阖着双眼,没有醒来。
江云疏轻轻地走到床边,心想着也没人可以说话,反正现在秦湛也昏迷着,不如把他当个树洞吐一顿苦水,等他醒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江云疏心里实在积压了太多事情,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望着秦湛道:“阿湛,我心里好乱啊。”
“我觉得,唉,怎么说,我觉得好难受。”
“我有时候会想到二哥和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我心里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带着我在这人事上看了一遭,我怎么会看到这么多呢?看到那些本来在我面前善良可爱的人,原来在其他人面前是另外一副面孔。”
“你看那些正道中人,当初在我面前多正义多善良。后来我发现,那些正义和善良的人,原来对着无辜的弱者,就会变成欺压和背叛。”
“还有今天,我想到过去有好多个夜晚里,我都困得不行,许陛要我教他怎么排阵法,我就揉揉眼睛打起精神和他说,好多个晚上都没睡好,但我还觉得很快乐。我自以为我有个好徒儿,最后换来的就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我想即使他不念我曾经教过他,我也不欠他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不是太傻了?”
江云疏轻笑一声,眼角微红,望着秦湛道:“不过还好,还有你在。要不是因为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依靠谁了。谢谢你阿湛。”
“我心里有好多话,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和谁说,也没有人听我说。我有好久好久,没有和人说过心里话了。你还是这一千年里,唯一一个陪我说话的人。”
“你在落雁山和我说的,我每一个字都记着。”
“其实,我很想念和你一起生活在这里那些日子,那时候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虽然想着躲开你,可是那其实是我这一千年里最快乐的时候。我好想就那样,和你一直过下去。”
江云疏顾自说着,再看一眼秦湛,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静静地望着自己。
江云疏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问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你为什么不吱声。”
秦湛望着江云疏,淡淡道:“回来答应我一件事?”
“你……”竟然那时候就醒了,竟然一直装,江云疏道,“你骗我,我说的这句话就不算数了。”
秦湛道:“未曾骗你。”
江云疏估计其实在这里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秦湛可能就被自己痛醒了,问道:“你装晕不算骗我吗?”
秦湛道:“未曾装。”
“你还强词夺理。”江云疏道,“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睁开,可不是装晕的吗?”
秦湛道:“我动了。”
可不是动了,还抓了自己的手,亏自己以为他是晕倒的时候下意识抓的自己,江云疏道:“你还敢狡辩?”
秦湛道:“我错了。”
江云疏想到自己方才那一通中二发言,尤其是最后那几句,顿觉双颊滚烫,窘迫道:“刚才我说的话,我都是乱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秦湛道:“听见了。”
江云疏气呼呼道:“你非得气死我。”
秦湛从床上坐起来,拉住江云疏的手,道:“我去杀他。”
“好啦坐着吧。”江云疏按住秦湛,道,“看看你,身上都是伤。以前我受伤的时候你不许我下床的,既然你也有今天,我可是要报复回来的……”
秦湛紧紧拉着江云疏的手,拉着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望着江云疏道:“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知道。”江云疏垂下眸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听起来腻腻歪歪的。”
.
海棠林中光阴易过,半个月弹指而逝。秦湛的伤势早已大好,每日里就陪着江云疏玩,给他做喜欢吃的东西。
“啊啊啊又输了。”江云疏比了三根手指,对秦湛道,“你已经赢了三盘了,我还一次都没赢过呢。”
秦湛望着江云疏,认真道:“我让你三子。”
除了刚教会秦湛下棋的时候,往后江云疏下棋就没赢过,江云疏道:“我感觉我已经被你碾压了,你让我十子我也赢不了。要不我们来打牌吧,这个我比较擅长。”
“好。”
秦湛想去袖中捏两个纸人出来,江云疏阻止道:“和纸人玩儿多没乐趣,它们都不会讲话,也不会开心难过的。去找几个真人来,打牌最快乐的不就是热闹的感觉吗。”
秦湛起身道:“我去叫人。”
秦湛出了房门,不过片刻就回到了房里。过了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金凤和一个小弟子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起来紧张兮兮的,小心翼翼地看看秦湛。
江云疏已经能想象到秦湛出去是怎么说的话了,大概就是板着脸指着他们俩说一句“你们进来”,然后这俩孩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紧张得不知所措。
江云疏招招手,笑道:“过来坐啊。”
金凤和那小弟子不明情况地忐忑过去坐下,只见面前桌上摆的是一副骨牌。那没见过江云疏的小弟子不知道江云疏是什么样的人,金凤心里却明白了,微微勾起了唇。
这是要打牌的节奏啊。
秦真君每天不是让修炼就是布置看书,自从容祖师回来以后,这日子可就精彩了。
四个人坐下来来来回回打了四五盘牌,江云疏每次都赢。
“不对啊您怎么老是赢。”金凤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道,“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秦真君一直在用手上的牌送你走,每次出牌都能给您凑上。”
另一个小弟子附和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好好打牌。”江云疏微微勾起唇,拿牌遮住自己的表情,故作严肃道,“小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打牌这么厉害用人故意送我吗?”
金凤对江云疏吐了吐舌头,一边洗牌抓牌,一边闲聊:“对了,我有个好玩的事情告诉您。那天许陛不是自己去观云台了吗,我就偷偷溜过去围观了一下。你们猜那边情况怎么样?”
江云疏随口问道:“怎么了?”
“许陛说您自导自演,沽名钓誉,那些傻子反正又毒又蠢,全都附和他。您也知道他们那群人,他们就酸您呗,什么都比不上您就想证明自己做人比您好,其实比谁都要坏。”金凤道。
“就说他们正在得意洋洋数落您的罪状,说要您身败名裂,我可差点就冲下去弄死他们,想起来您和我说别惹事,我就忍着。然后您猜猜怎么样了?”
江云疏笑道:“你说个事儿怎么能卖这么多关子?”
金凤做了个鬼脸,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穿着白衣的人站出来说,你这个忘恩负义之人,我想杀你很久了,今天你太无法无天了,拿命来吧。”
“我一看,诶,那不是白泽兄弟嘛?然后他们当时就打起来了,场面那叫一个混乱。反正许陛和他一伙被打得人仰马翻的,许陛估计是伤筋动骨了,这么多天都安静得和鸡似的,也没出来了。”
江云疏问道:“那白泽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