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几人争执之际, 有一微不可闻的破裂之声。
众人扭头一看,是白棠腰间的香囊。
一见香囊破碎, 姜稚大哭起来。
她知道这个香囊, 当初二师姐在这上头废了不少心,不知多少日日夜夜埋这这香囊上;她更知道此物与她的魂相连, 若香囊破碎,那人也……
姜稚抽噎道:“没了,都没了。”
秋落鸾一咬唇,道:“乱说!大姐她岂会这么容易……”
“那个香囊与她的命相连啊!”话未完, 姜稚哭着打断道。
闻言,秋落鸾再次望向香囊,身旁的小妹秋茹清原先还忍着,这下也跟着哭了。
白棠此时已彻底恢复神志,埋头拾着碎片。秋落鸾上前帮忙,却见白棠面上表情淡淡的。
见此,时仪叹了一声,随着这声叹,她的身影也在逐渐淡去。
有人呼道:“前辈,你……”
时仪缓缓合上眼,道:“封印已耗全力,我职责也已尽,是时候走了……”
只可惜,这一回她终究还是没能见到他。
时仪苦笑,仰望头顶那片赤红。
而就在此刻,空中冒出一金色涡眼,紫霞与彩色瑞气散开天空如白纸染墨,赤红消失取而代之是碧蓝。霎时,人间豁然间有了色彩,脚下大地万物复苏,以肉眼可见之速生长。待金光洒下,时仪与张元仪二人飞入上空,最终消失不见。
“前辈这是……”
云行仰望,嘴中喃喃道。
一老者神色激动,反应过来道:“这是飞升啊!”
闻言,众人哗然,紧接着纷纷打坐受这天泽与瑞气。
白棠神色恍惚,茫然抬头仰望,也不知是不是金光太刺眼,她竟流下了两行泪。她眨了眨眼,可泪还是忍不住在流。
随着这二人飞升,人间又有数道光亮亮起,有的近在咫尺,有的则在远处,这些都是成地仙之人,待时机到时便能真正飞升。
数人成仙,此情此景,这在之后的千万年里绝无仅有。
“元清宗戚成鸣可在?”
正在众人为此激动之时,身后传来突兀而冷的质问。
众修士回望,见一脚踏草鞋,衣衫褴褛之人走来。
此人模样狼狈,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冷的像刀尖寒光。只见他手握一块红石,一把剑正围绕着他飞行,面色极为阴沉。
有修士惊道:“天道剑?是真教的玄思!”
“唉,他竟才来。”
“可怜玄音道友啊。”
“他去做什么了?我记得他没入遗迹。”
一般人窃窃私语,对吕奕的迟来疑惑不已。
吕奕倒不急,走到人前微微作揖,后转动视线,目光如鹰寻猎般在人群中寻找戚成鸣的踪影。
戚成鸣面色如常,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紧接着向吕奕还礼。
吕奕眼底流露出不屑之色,稍稍后退,不承他这礼,“戚道友好一个处事不惊,你那一剑可让我现在才从悬崖爬起来!”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在场闹闹哄哄一片。
宁以泽闻言眉皱,若有所思。
吕奕接着道:“想必诸位都疑惑我为何迟来,一年不见踪影。”
原先交头接耳者当即闭上嘴,一脸不解,静等他说这前因后果。
吕奕道:“此事要从一件惨事说起。约莫在七八十年前,央国西北一家族长子新婚,不想一夜之间竟灭族了?上至八旬老人,下至褓中婴儿,家仆、丫鬟、家畜皆葬身。但奇怪的是这些人不是自尽便是互相残杀!幸的是这家族并未灭绝,族中有两人逃过一劫。至于这二人——”
他顿了顿,盯着戚成鸣道:“这二人便是元清宗的戚道友与我师弟玄忘。这大族是舟山戚家,想必央国的诸位道友对此有所耳闻吧?新婚大喜,为何戚家如此反常?那是因为有修士设下了障眼法与惑术。而当年我师弟不过几岁,戚道友他却已入修仙界……如此未免太巧了。”
话已至此,众人心底已有大概。
戚念则有些难以置信,蓦地望向神色依旧的戚成鸣。
有元清宗弟子不满道:“吕道友,依你之言,是我们师兄杀了人?”
另一名年纪稍小的弟子也附和:“就是!你凭这就敢断言?可有证据?”
“证据?”
吕奕冷笑,“这几十年来共发生多起灭门,死因如出一辙。说来不彩,我潜伏两年,去年我亲眼见他去周国欲要再杀人,我紧随其后,不想中他偷袭一剑,后又被推入山崖。”
元清宗弟子又道:“我们凭什么信你片面之言?再者,师兄他为何要杀血亲之人?”
术门弟子云先也道:“在下冒昧一问,那十起命案有何关联?若真是戚道友所为,他在修仙界,怎会巧在长子时新婚杀人?何况戚家身为大族,做出这种事未免太引人注目了。”
吕奕底气十足,开口驳道:“你说他为何啥戚家人?东秘央国不比修仙界,嫡庶分明,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你们真以为他是少年意气,离家仗剑走天涯?笑话,究竟因何,他自己心底最清楚!
再说,他修仙多年,却始终不返家,难不成就不担忧母亲如何?父亲如何?长辈、姊妹如何?试问这是你们师兄的做派?你说他巧!据我所知,他身为元清宗弟子,制作传送符其中他也有一职。引人注目又如何?蛛丝马迹不留,终究不是成了悬案?对此你能如何?我能如何?又如何查?若不是因为此物,我还真不知他为何杀人灭门。”
说罢,他将红石呈到几位老辈面前,“诸位前辈可辨此物。”
一青袍老者见红石便赞道:“此石好浓的灵气,世间绝无仅有,这……”
“此等邪物!速速拿开!灵气浓重又如何?还不是以人祭祀炼成?”
青袍老者话说一半,玉安道人冷哼一声打断道。
另一门派长老也点点头,“不错,确实是养了几十年。此物与魇相似,不过与之相反是增灵气。”
吕奕似嘲非嘲道:“诸位愿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话已至此,无愧本心,更无愧师弟。”
戚念双目血丝赤红,万万不敢相信这是真。
他握紧赤鸿剑,一双眼在质问戚成鸣。而戚成鸣却未说一句话。
何止戚念纠结,在场众人也纠结。戚成鸣的德行人品修士都知,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怎会做出这样泯灭人性的事?而吕奕看似咄咄逼人,但他与戚成鸣无冤无仇,若无证据,哪敢污蔑乱说?
这时,一言不发的罗道衡缓缓开口:“成鸣,你可有话要说?”
元清宗弟子们望向自家掌门,眼底流露出期待之色,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师兄会做出那种事;这就好比:一个心地善良的至亲其实是邪魔。这实在是太荒缪了。
眼下局势对戚成鸣不利,但要有掌门,此事兴许又能反转。
戚成鸣微微垂首,忽然笑出了声。
他抬首,正色道:“不错,是我。”
话落,彻底炸开了锅。
“师兄!”元清宗弟子急唤。
其中最近亲近他的师弟怒道:“师兄你是疯了还是也被邪魔附体了?你怎会做这种事!平常你连虫都舍不得伤!你明明待人最好!破封时你所做的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怎会——”
“是我。”
戚成鸣打断,继续道:“杀戚家人是我,炼石是我,推吕道友入悬崖也是……。”
他最后一字还未出口,便被赤鸿剑一剑贯穿。
戚成鸣一股剑气震得吐出血,但他却浑然不知痛,不过擦了擦血迹,一字一顿道:“都是我。”
“可你为什么啊!”玄府的邹长违问好友。
戚成鸣自嘲,激动道:“为什么?难不成要我说出来让你们可怜可怜我?然后因为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来为我求情,再让我以此苟且偷生?所做之事我从不后悔,你们不比如此!”
闻言,众人噤声。
说罢,他走向罗道衡。
他神色释然又平淡,“扑腾”一下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唤了一声“师傅”。
“你何必!?”
罗道衡眼微红,又有些气愤,甩袖转过身离去。
“师傅,逆徒去了。”
身后,戚成鸣流下泪,将头重重一磕,哽声说完这话便再也没了动静。
罗道衡顿了顿,但终是没有回头……
吕奕叹了口气,他环顾周遭,跑去问还一脸感慨的白棠,“白丫头,她呢?师傅师叔还有大师兄呢?还有你头发怎么了?”
白棠扭头,秀眉一蹙,不悦道:“她是谁?你又是谁?这些人我又不知,你问我做甚?”
吕奕懵了,两根手指揪了揪她头顶的白发:“你怎么了?这逗我玩呢!”
白棠微怒,喝道:“轻浮之人!”
“你说我,我……你平常还踹我屁股呢!”
吕奕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
平日里,他与这丫头就跟好哥俩似的,莫说这,他还拽她辫儿呢,如今不过是揪了下头发,怎就变成了轻浮!?
姜稚哭道:“师兄,白姐姐她不记得了!”
“怎么回事?”
这回,吕奕彻底懵了。
接着,他问白棠:“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