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了气息,放轻脚步。
吕奕刚想推开,门便“嘎吱——”一声被风吹开。
随即,他就见一吊死在树上的新娘子。地上、桌旁还有数具尸首,这风一吹,新娘子的裙摆便晃晃飘飘,血腥气扑鼻。
见此情景,吕奕眼瞳一缩,回想起他母亲。一时间他心底自责不已,悲愤交加之际,怒气无处发泄。
他握拳向墙砸去,破骂道:“娘的!来迟了!来迟了!我为何不再——”
话未尽,他忽觉腹部一凉。
吕奕眉蹙,表情僵滞。他一垂首,就看被泛着寒光的剑贯穿腹部,剑刃上还沾了些血。
“……”
他喉咙发出怪声说不出话,只得缓缓扭过头——
身后,戚成鸣笑容依旧,他一手持剑,一手握着红宝珠。
吕奕自知逃不了了。一来重伤,而来修为无法使用。
戚成鸣歉声道:“不才不才,这局是在下赢了。”
话落,眼前景象大变,哪里是什么人家城池,分明是荒郊悬崖边。
“……”
戚成鸣刀柄一转,剑气一震,吕奕这才觉疼痛,他呼吸凝滞,口中吐出鲜血。
是……珠子……有问题。
他恍然,死死盯着戚成鸣手中的珠子。
然,为时已晚,他脑子空空,眼睁睁被一掌推下悬崖。
……
又过一年,沙州。
白棠托腮,一对秀眉快皱成一团,一只飞虫落于她肩上。
“一个两个都不在了,吕奕究竟想做什么?都三年了,半点音讯都没有!”她指尖敲了敲石案,压下怒意。
身旁的祁业安慰道:“姨母莫急,当初吕舅不也一去七年么?”
白棠不答,侧目望了他一眼,心下思绪却一沉。
不错。修士外出历练,莫说三年,十年、二十年甚至四五十年都不稀奇,但这一回——
她心慌得很,尤其是近几日,越来越怕,脑中也胡思乱想。就好似……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见此,秋锦眠也劝:“业儿说的是,白姐姐你多虑了。”
“罢了。”
白棠轻叹,转移话题道:“此次到沙州查看阵台,怎么都坐着了?”
祁业却劝道:“姨母,这日头太大了。”
白棠揪着他,道:“你怕什么晒?走了!”
这孩子也就白姐姐能治他了。
秋锦眠忍俊不禁,体内另一个自己却对她絮叨:“这沙州的天真怪,不去了不去了!”
秋锦眠并未没理会她,快步跟上二人。
七十年相安无事,无人愿提心吊胆活着,破封之事渐渐被人淡忘 ,灵台亦是如此。
尤其是偏远一些的灵台破旧失修是常事,而每年朝中都要派人查看。
但秋锦眠对此深信不疑,当年破封时,百姓们便在毫无防备下死去。她并不指望这灵台真能驱邪魔,只要能抵挡一阵便足矣。
如此一来,凡人存活的可能就更大更多一些。
她们前几日到沙州,如今已到沿海的叶黄县。此地重要,也设有一灵台。
白棠三人正随县官往灵台去,路上一个小丫头仰头望天走,结果直直撞上了她。
县官汗颜,低声训道:“你是哪家孩子?怎这样走路!”
小丫头却依旧望着天,蹦蹦跳跳,笑嘻嘻道:“官老爷快瞧,天狗食日啦!”
三人面面相觑,白棠闻言昂首一看,却见一黑色长物飞向太阳,不过几个眨眼,便将其覆盖。这日头一盖,热意顿时消散。
那黑物遮住日光,后约莫停顿了几刻,随即睁开一只猩红巨大的眼。
巨眼邪气四溢,压迫十足,那小丫头“哇”的一下大哭起来。随着小丫头一哭,黑色猛然往外扩张,其中生出密密麻麻的红眼,尖锐的笑声也随之荡开。
秋锦眠睁大眼,喃喃:“这是邪魔!”
“速退!”
白棠大骇,祁业听罢忙抱起丫头推县官走。
邪物
这可如何是好?
白棠盯着天边不断扩张的黑色,思忖:眼下叶黄县只有她们三人, 那不知名的邪怪来势汹汹, 仅凭三人真能对付得了吗?
祁业呼道:“姨母, 你们看看!”
闻言, 她抛开杂乱的思认真一看——
不想在黑色之上竟有一人形, 手势……像在捻诀。而那黑色如鱼一样扇动两侧,忽然张开巨口, 黑色浓液从中倾泻而下。
远处的县官的侍从表情懵懵懂懂,忍不住问了句:“这又是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 速离。”
白棠不禁后退几步, 脚下忽地加快,转身对远处的县官喝道。
“是是是!”县官惊恐不已, 双腿打着晃晃催促百姓撤离。
她从袖中取出符纸往天一抛,那符纸便好似活物,直直飞入空中, 紧接着炸开一道光束。
望着炸开的传信符,白棠取出折扇, 念“巽”字, 折扇一扇,狂风将黑液掀飞至海上。但待黑液落入, 海中忽然沸腾起来,水泡跃起一丈搞。
“好眼熟的东西。”
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
话音刚落,一个身高过十尺的巨人从落下。
这时,三人才看清那“人”。可这哪里是人, 分明是一鱼眼白面的怪物!
那怪物嘴一张,尖牙还冒寒光,模样生得奇异,端着股倨傲姿态,一双猩红发橙的鱼眼斜睨着三人。
祁业拔剑质问:“你究竟是何物?又为何而来!”
“我名逐。”
妖怪咧开嘴哈哈大笑,头顶的邪魔也跟着大笑。那笑聒噪又杂乱,好似成千上万的笑声汇聚在一起。它双眼俯视着三人,与妖怪异口同声答:“杀人!”
祁业却好似听不到怪物的话,问两位舅母:“那东西在说什么?”
白棠也觉奇怪,那东西说话并非人言,但她偏偏却听得懂。
秋锦眠难得流露出厉色,低声命道:“它们要杀人,业儿你先退。”
“可……”祁业欲言又止,拳一握,一松,终是掏出符纸离去了。
他不蠢,心知那怪物实力难测。距信号发出已有一阵,但却迟迟无人来助,若他执意留下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是负累。
与其留下添乱,倒不如去寻前辈来相助。
待祁业一走,秋锦眠便取弓矢,冷冷一笑道:“怕不是痴心妄想。”
逐怪却不急不恼,依旧笑道:“你们这两个人倒有趣。一体双魂,练魇之体,要是我寄生此身,吞噬他族,那我岂不是可于最强比拟?”
说着,逐眼底贪念一闪,它身一动,快过闪电,尖爪向白棠脖颈抓去。
白棠眉一拧,忙闪身躲开,“你对付头顶那怪,这东西交予我处置。”
秋锦眠点点头,道:“姐姐你小心。”
白棠表情凝重,欲要拔剑,那逐怪却跳开了距离,跳入海中。她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上前,但听“嘭”一声海水炸开。
她挡下水,却见远处的天边已变得赤红,无数邪魔妖怪从远处飞来,海水也在逐渐泛红,晃荡激荡起阵阵巨浪,就如盛放在碗中的水。
白棠瞳仁一缩,拉住秋锦眠:“快走!”
秋锦眠也已反应过来,心知不是恋战的时候,她体内的那个自己也有抢占主权之意。
她本想走,但见魔物来势汹汹,反问白棠:“可这些百姓该如何是好?”
白棠也是一愣,她也不是无情之人,心知落入邪魔之手只有惨死,但——
她又劝:“凭我们二人留下又能如何?挡不住了!快走。”
“我知道了。”
秋锦眠重重点头,二人各燃一张符纸。白棠回了无苓山,秋锦眠却不见了踪迹。
她顾不得想秋锦眠,而是仰望头顶,见结界庇佑这才松了口气。
“师姐!”
这时,姜稚哭着喊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棠回首,见一帮师弟师妹跑了出来。
杜艮生忙道:“大师兄不见了。”
白棠也急,问几人:“大师兄怎么不见了?他几时离开的!”
姜稚道:“我们也不知,我方才见很多修士都往东秘去了!师姐,东秘究竟怎么了?”
白棠表情麻木,眼底却流露出不知所措:“东秘那边…破封了……”
闻言,几人呆滞在原地。
姜稚反应过来,冲回屋子去拿法器,“我要去斩魔!”
“我也去!”最小的那也跟着附和。
“去什么去!都站住!”
白棠喝止,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们疯魔了不成?大师兄不知去处,戚念又在闭关之中,师傅师伯不在,她也不在!你们几个就属姜稚修为最高,但她性子也最莽!那些邪魔妖怪性子狡诈,道行不知多高,她是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你们去做甚?送死吗?”
姜稚却道:“我爹娘、我彦哥他们都在东秘!何况身为修士,职责不就是如此吗?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死又如何?生又如何?”
一听这话,白棠脑仁疼。
她想起师傅曾说姜稚是玲珑赤心。此乃至纯之心,故这丫头心善怜天下,修仙亦是为百姓苍生。可越是如此,就越易被骗,此次破封非同小可,她断不能让这丫头独去东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