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亦是如此。
回了住处,几人洗漱一番,好好吃一顿饭食后这才觉得又活了。
今夜有月。
白棠静静仰望着月,心底空空。自那日之后,她极少再与秋颜宁讲话,甚至有些疏离。
回忆当年,她觉得就这样看着这人,静静守在她身旁就心满意足了。可随着相处……
真是愈发贪得无厌了。
她心知此事自己错了,但她却不想开口。秋颜宁究竟在不在乎,过往种种不是证明吗?何况女子之间,又不似男女,这人性子本就淡,她又能指望她说些什么?难不成叫她小心也不应该?
白棠心底纠结,不禁扭头望向秋颜宁。
秋颜宁轻声问:“怎么了?”
白棠摇头,她神已飘远,故此想也没想便道:“没事,不过是想看你。”
秋颜宁笑了,上前道:“我以为你还气呢。”
白棠蓦地瞪大杏眼,反驳道:“我怎么会气,我气什么?”
秋颜宁却笑而不语,待她一如既往温和。白棠忽然有些对不住了,倘若这人那样待她,她受得住吗?再想想这人的过往,秋颜宁还剩什么?
“对不起。”
最终,白棠说了。
“说这做什么?”
秋颜宁将她揽入怀里,垂眸时眼底满是柔意,她年纪本就比这丫头许多,哪里会计较那么多。
白棠将头埋下,闷闷道:“我怕你心里不自在。”
秋颜宁一时哭笑不得,调侃道:“我怎会不自在?依我看,反倒是你难受了。”
白棠不语。
兴许是还太年少,有些事她越来越不懂了。与这人在一起该如何相处,该做何事?又或说些什么?将来又该如何?
她们是道侣。道侣就该互相扶持,可除此之外呢?
她伸手回抱着秋颜宁,唯有这种感觉让她心暖。因为以前她不敢,而今却可以……
“这俩又怎么了?”
院里。
吕奕远远就探头探脑,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十天前就这样,这俩莫不是吵架了?”
“净是想这些!”
燕不悔一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骂咧咧道:“你整日盯着你师姐师妹做甚?不想想惹了那姓姬的小子该如何收场?”
“怕他不成。”
吕奕嘀咕了句,随后便想冲回卧房。
正在他打算迈步,就见秋颜宁拉着白棠出门。
他微愣,下意识脱口问:“你们这大半夜出去做什么?”
白棠道:“你倒管的宽,自然是出去走走。”
见此,燕玄灵与戚念起身嚷道:“我也去!”
燕不悔眼一瞪,怒道:“去去去!你们去什么去!”
“就是就是!”
吕奕一脸狗腿附和,拉住这二人后向她二人摆了摆手。平日闹归闹,但他却还是明事理的,有些事上更是让着白棠。
大门派所在处皆是繁华地,风调雨顺,不见邪祟。
元清宗外便是一座城。醮典期间在城内做买卖的修士与凡人比平日多得多。此地不宵禁,故此即便入夜,城内亦如白日,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白棠与秋颜宁走在其中,这一入城,她心底顿时舒畅了不少。
她抬眼望着秋颜宁。这人虽在笑,对这景色却毫无波动,她只是紧紧拉着她,免得走散。
白棠买了两串果糖,她盯着这糖,想当初这东西是如此可望而不及,而今不过是随手之物罢了。她尝了一口,滋味不似当年那样甜。
恍惚间,她又想起当年朝节。
然而,这不过一瞬。
今日青英问鼎结束,城内之人比起十日前还多。白棠被挤得慌,二人随意进了间酒楼,那酒楼上楼就有雅间,推开窗,一眼便能揽尽城中景象。
又下雪了。
白棠伸出手。
她顿了顿,侧首问:“你……当初是不是早知我喜欢你?”
秋颜宁摇头:“不早,在小沧时才知道。”
难怪。
白棠恍然,她回忆在小沧时,不禁脱口道:“难不成是我朝节时讲醉话?”
秋颜宁道:“是啊。”
白棠叹气,她就知道。难怪之后秋颜宁眼神不对,也难怪她态度有所改变。
她又问:“我说了什么?”
秋颜宁望着她,缓缓叙述道:“你说不要我谢。当时我懂了,一直考虑如何与你说此事。那时我还不知自己的感情,直到坠海后我才有些意识,后来……”
白棠脸微烫,小心翼翼问:“后来如何?”
秋颜宁笑道:“杜若与我聊了此事,我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娘与姊妹也是知道了的。”
白棠干脆别回头。她自以为聪明,不想却是最迟缓的。
当初她还奇怪,苏殷夫人待她分明只是客气感激,到后来眼神竟有些亲切了。还有秋家的少爷小姐,尤其是锦眠小姐,平日嘘寒问暖的。
见她不吱声,秋颜宁走到她身旁,附耳道:“后来二妹婚宴时你吻了我。当时呀,我是认真确定了。”
“我有吗?”
啐!果然是酒害人!
白棠闻言大惊,心底暗骂。
她心弦紧绷,回首时已脸又烫又红。但随即,她心一松,黯然道:“还好,你没嫌。”
“你啊,又说这话。我怎会嫌呢?”
秋颜宁娇嗔,她伸手贴在白棠的脸上。只是这一回不似当年,虽然还是软乎乎,但有些烫。
白棠表情怔怔。秋颜宁那双手有些凉,但却一点也没有缓解脸烫。她倒吸气,心似擂鼓,视线也不知安放何处。
“小棠,你还有何想问的?”
秋颜宁轻轻抬起她的脸,莞尔问道。
白棠有些心虚,低声吱了句:“没。”
“那好。”
秋颜宁笑意更浓,附身吻她。
只是这一吻,不似以往。
无苓
两唇相贴,温润, 辗转。
白棠的心快跳出来了,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除在时仪法阵中, 她从未在清醒时吻过秋颜宁。
这人也极少吻她, 偶尔才轻轻吻一下面颊。有时, 她会想为何想与这人在一起;是想堂堂正正留在她身边,想要独占这人的视线。
可之后又该如何?
白棠不知。
感情之事她太迟钝, 平日的嘘寒问暖,两手相握就已让她满心欢喜。
愣了几息。
白棠犹豫着伸手回抱秋颜宁, 她渐渐试着回应, 不过略显生涩僵硬。
良久,秋颜宁离开唇, 吻她的额、双颊,最后是脖颈。
“哧!”
白棠觉得痒,忍不住笑了。她不敢停, 想要以笑声来掩饰慌乱忐忑。
见此,秋颜宁掩唇倩笑, 揉了揉她头道:“你呀, 再笑就傻了。”
白棠怪道:“都怨你。”
秋颜宁“哦”了一声,念念道:“怪我?”
白棠面颊生粉, 腔调狠狠:“你这人!仗着比我年长就如此……”
秋颜宁哭笑不得,点了点的额,“就算再年长,我也是头一遭呀。”
白棠愣了愣, 不过转念一想,那倒也是。心虽这般想,但她又不禁纳闷: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怎么会懂这些呢?
她正在一旁寻思着,跑堂小子已端来几叠糕点,模样清秀的少女替二人泡茶斟好,后随跑堂一同退下。
白棠收神道:“我们转来转去倒跑来独吃食了,不如…将十三他们叫来?”
秋颜宁端起茶,淡淡一笑道:“他们早跟来了。”
白棠闻言睁大杏眼,气哼道:“我就知道,吕奕这厮贼得很,十三那小子也是!大师兄就是被这俩带坏了。”
不远处。
吕奕打了个喷嚏,似是感应到什么。
他回首与燕玄灵与戚念道:“别看了,前头还有呢!”
话完,他却直接钻进了铺子挑起胭脂水粉。自与秋颜宁白棠同行后,他一路就连粉盒都没摸过几回,哪里还描妆涂脂。
如今闲下,又有机会,他岂能错过?
那年轻的妆娘见吕奕,知他是修士,忙满心欢喜凑上去问道:“公子这边儿都是新货呐!不知为哪家姑娘挑选?”
吕奕盯着粉黛盒头也不抬,直接答:“非也,是在下要用。”
“啊?”
妆娘愣神,她怔怔盯着吕奕,见他面上肤白,眉眼还生得细柔。这一细看,她不禁想:这莫不是女扮男装?
随即,妆娘又露出笑颜:“原来如此!”
说罢,向他一一推荐,末了又取来一面明镜,好方便他涂抹。
吕奕开心得很,收了一堆胭脂水粉,描眉涂唇后举起镜又看了半晌。
“好妆术!”
一旁的妆娘惊奇,见他手法如此好,竟有些自愧不如了。
身后,燕玄灵牵着戚念,呆呆问:“四弟,你这是做甚呀?”
“师兄你不懂。”
吕奕放好镜,结账后美滋滋领着二人出了铺子。
“我,饿了。”
戚念顿住脚步。
他正是长个的年纪,饿得快,平日三餐之外还有再加几顿。这事本是白棠与秋颜宁管,吕奕见寻了一圈不见这二人,索性领着师兄弟去了酒楼。
这一进,好巧不巧。
“是你。”
姬无梦蓦地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