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颜宁也叹:“我也已知是谁了。不过晚了些,是在两月前罢了。”
坠海后的两月,她疗伤闲来无事,便认真回想此事。当年过往与戚家一事其实是关联,戚家是因,后来发生之事是果。
宁以泽一愣,道:“你知道是谁了?”
秋颜宁神色异样,答:“是,那事是我欠她,不过当初我竟想不到是她。”
宁以泽沉声道:“因为恨?那代价未免太大,因为此事她毁了多少人?我当年从她猎熊便看得出她下手极狠,再次保不齐她这回又重蹈覆辙……”
秋颜宁蹙眉,点头道:“不错。”
宁以泽难得收起吊儿郎当,道:“此事我要管。”
秋颜宁不语,片刻才吐出一个字:“难。”
宁以泽知她不凡,试问:“若有表妹呢?”
秋颜宁轻轻摇头,此事涉及修士,否则以‘她’凡人,区区一人之力如何掀起这样大的波澜?那幕后之人修为在她之上,不知到底一人,还是几人,又或是……一派?
她不敢再多想,寻思着此事待到入修仙界后,暗中查探一番……
但俗世纠葛该如何处置?
“以泽表哥。”
秋颜宁蓦然转身,问道:“你可愿入我这道?”
宁以泽心底对此事只是半解,便笑着谦问:“不知为何道?”
秋颜宁手一指,他脑中炸疼,但随即恍然大悟。
难怪叶古镇一事她轻易摆平,难怪她活四十年重生,难怪!难怪!宁以泽不禁感叹:“难怪你说难。”
“此物你收下。你根骨极佳,但天坑也是个修炼的好去处,你顺山脚入山洞就是了。”
说罢,秋颜宁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果子递给他,旋即又问:“此事不可外传外教,表兄可敢发誓?”
“敢。”宁以泽敛笑,面色尤其慎重。他既入修仙之道,自然知这其中轻重。当即,他便对天发毒誓;与凡人不同,修士不看乱发誓,尤其是毒誓、心魔誓,轻则发誓重则身陨。
见他如此坦荡,秋颜宁才正色道:“修仙界中由我探寻,二十年后若无变故,表兄定要到修仙界来寻我。”
宁以泽点头,此时他已不是俗世中那无拘公子,而是身怀重任修士。
他向秋颜宁作揖,沉声道:“我绝不会让兄长、百姓、秋家的重复当年命运。”
见此,秋颜宁回礼。这时,她不知引宁以泽入道,是件极正确的选择……
几日后,夜。
宴举于宸台,各国使臣与权贵聚于此,一时觥筹交错,乐声震天,那舞姬姿容极美,此间焰火亮如昼。待秋落鸾现身,霎时场内众人黯然。
只见她一袭九重锦纹赤白华裙,头是蝶飞神女冠,额间点花钿,眼角有绯色;凤眸轻轻一瞥便已扯住众人心,如此确实不负落鸾这一美称。她侧首望向祁宣贺,眼底满是柔情,这二人相视一笑,十指紧扣。
如此一来,她也安心了……
秋颜宁扬起笑意,身旁白棠则盯着新婚二人神色正兴。
宴后,她乘马车回府,摘下面纱,垂眼看向靠在身上的白棠。
“真好,真好……”
白棠意识迷糊,双颊红彤彤,嘴中满是醉话,手却紧揽着秋颜宁的腰。秋颜宁对此颇为无奈,不禁笑叹一声,只怪在宴上姊妹们约好,明知小丫头喝不得酒,却想方设法找她灌酒,
忽地,白棠缩了缩身子,头埋在她怀中低声抽泣。
“小棠?”
秋颜宁抬起白棠脸,替她抹去泪,轻轻唤了几声。
白棠沾不得酒。一沾酒便没了性子脾气,变得大胆,甚至极其粘人。这回,是醉的彻彻底底。任凭她如何唤她,这小丫头就是哭,但双手却不安分胡乱抱她。
“罢了罢了。”
见此,秋颜宁任由她抱了。
但未等她松口气,一股酒气扑面,忽觉温软之物贴着她的唇。秋颜宁微怔,原来是白棠吻了她。这回,她并未拒绝,而是轻轻回吻,感觉与先前在风辛墓时截然不同。
不过见此,再未深..入。
白棠觉得身子烫,迷迷糊糊蹙眉,探出头吹着冷风。
“傻丫头。”
秋颜宁见罢,笑出了声。
……
翌日清晨。
秋颜宁三人早早便消失在晨雾之中,待丫鬟惊呼报信时,秋家众人倒无意外,反倒露出释然之色。
起码,她并非孤身……
而自她们走后一月,平京却忽现异像。
空中紫黑的云如潮翻涌,低压似吞城,待云聚拢,后又化作大大的涡眼;霎时间天昏地暗,树折湖沸,狂风掀翻无数屋瓦。
百姓在屋中抬头仰望,身子瑟瑟,喃喃道。
“娘耶,这异像莫不是神仙来了……”
与此同时,秋府中。
秋锦眠青丝披散,迎风而笑,那笑声淹没于风中,眸中阴戾却难掩。
她盯着空中黑紫,笑意中泛起一丝诡异:“我果然成了!我怎会死啊?宁以泽、秋颜华你们莫忘了我呀!”
说罢她又蹙眉,缓缓蹲下身子,面上表情变得古怪,时而痛苦时而扭曲。
双存
“你倒是倔啊!”
‘秋锦眠’冷冷一笑,随即晕了过去。
黑暗之中, 她化作意识与她对峙。
“这倒好, 这具病弱身子不用调养了。你以为你倔得过我?”
“你是谁?怎么会到我身子里?”
秋锦眠声虽软, 却底气十足。
她神色复杂, 注视着容貌与她如出一辙, 身高高出自己几分女子。她们分明长的一模一样,气场神态却是截然不同。
女子笑道:“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啊。”
秋锦眠一惊,冷冷道:“你是你, 我是我, 你为何要占据我的身体?”
女子眸中异色稍纵即逝,眼底竟泛起泪花, 可怜巴巴道:“你可知自己原本的命道?替代大姐嫁到戚家,可后来?我差些死了,到头来秋家却不来寻我?我拼命活下来, 到最后?竟被宁家表兄与二姐设计坑杀,我好惨啊!”
秋锦眠凝眉, 道:“如今戚家已亡, 我却未替大姐。”
女人冷测测一笑,道:“今是没有, 那我呢?你就看看吧。”
话落,秋锦眠只觉得意识一沉,身子如柳絮轻飘飘……
“秋小姐……”
温润的男声轻轻唤道。
她眉微微一蹙,睁开眼时却是身在另一处景象。
这里是哪儿?她在做什么?
秋锦眠视线落定, 见身旁正坐着位俊逸的男,不过似乎是眼疾,侧首望向一处,而不是看她。
对了,她替嫁了。
秋锦眠恍然,殊不知记忆已被篡改。她盯着男主怀里受伤的三花小猫,道:“小家伙该上药了。”
男子笑道:“劳烦了。”
“算不得什么。”秋锦眠笑意柔柔。在秋府时她也经常喂狗,或是救一些猫与鸟,这种事确实算不得什么。
男子耳尖似是微红,支支吾吾,却极其肯定道:“我,我会待你好的……”
秋锦眠微愣,展颜一笑,觉得这人实在是温柔,性子有些像大姐。
笑意未散,地面、房院顷刻间破灭。
回过神来时,秋锦眠又坐入花轿之中,但随着越走越远,她越发觉得不对劲。等她掀开帘,岂料竟到了一处山崖。
怎会这样?
秋锦眠瞳孔一缩,脑子一空,待脱身时却已坠涯。她只得眼睁睁看着花轿、丫鬟与她一同落下。
那山崖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秋锦眠借机抓住崖山的一截矮木,泪水被逼夺眶,心底是无尽绝望。
她吸了口凉气,强作镇定,正欲要往上爬,可不等她稍缓,矮木便折断了。原本,山崖上本就生了许多荆棘勾刺与断木,沿着斜坡滚了下去,她只觉脸上与身上火辣辣的刺疼。
随后重重摔落,秋锦眠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就见身旁惨死的侍女。
“………?”
她心底骇然,嘴唇翕动,可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浑身无法动弹,却颤抖得厉害,血混合泪顺着眼角滑落。
换作紫苏的侍女未答,秋锦眠伸手想要碰她,身子却已无法动弹,随着眼瞳转动,这才发觉腹部正冒血,那血迹将白服染成了绯色。
这天极冷,她身子本就弱,不久没了意识。
“你想都别想!”
随着画面再转,秋锦眠怔怔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村妇。
“我儿救你养你,你竟想走?我管你是什么千金小姐,是人就要真的知恩图报!啐!你个白眼狼!下贱胚子!”
那村妇拿着棍棒,嘴里骂骂咧咧。
秋锦眠被另外几名妇人押着,她额上满是汗,恐慌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村妇。她拼命挣扎,却终是徒劳,村妇心狠,一棍直接向她腿打去。
随着一阵剧烈刺痛,秋锦眠不禁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她想要爬出这土房,便被一名男子拽了回去,撕破衣裳压在身下。
“你以为就此而已么?”
耳畔,女子冷笑。
随着无数记忆涌入,村中汉子对她的轻佻.辱,村妇见此红眼嫉妒,拽着她以木簪划脸,后又火烧她长发眼看她挣扎。折磨半载,她才逃出央国,这一路她浑浑噩噩,乞讨也好,卖身也罢。待回平京时,她看见满城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