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时间,双方脸上都有些惊讶。秦慕白薄唇一抿,是没想到会在德国医院的走廊里遇到叶德利。孟雪回不清楚叶德利的身份,干站在旁边看这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成演前两天发了高烧,在家里吃了西药没能把温度降下来,我带他过来住院观察。”叶德利目光掠过孟雪回没大留心,转向秦慕白问道,“你……”
“过来看朋友。”秦慕白匆匆打断了他的话,淡漠的目光落在金边眼镜后面,停顿了一下,开口对叶德利说道,“大……你有事就去忙吧,一会儿我还要到剧组去拍戏,就不跟你多聊了。”
说罢,便要揽着孟雪回的肩膀离开。
叶德利上次跟混账弟弟不欢而散,本想逮着今天这个空子跟他和缓和缓,可秦慕白这太极打的,自己是根本插不上话。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秦慕白跟孟雪回形影不离地走在一起,心中十分疑惑。从小到大,除了自家兄弟,他还没看到秦慕白对谁这样亲热过。
想到这里,叶德利忍不住从侧面打量了一下孟雪回,却见对方穿戴寻常,一眼看过去从头到脚都很普通,一时之前,倒也不清楚混账弟弟身边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而秦慕白走在前面,像是长了后眼一般,一准猜出叶德利在盯着自己看。他腰杆笔直地往前走,脚下的步子是一点都没带犹豫。
“二弟。”
后面传来一声招呼,孟雪回直觉挂在肩上的手颤了一颤,身边那人僵着脊背停住了脚步。
秦慕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叶德利突然在人前抛出这个称呼,他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秦先生,你怎么了?”孟雪回侧过脸去拍了拍他的手背,问得小心翼翼。
秦慕白一个“没”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叶德利脚步利索地走过来拦了他的路,同时一眼紧住了孟雪回,流露出了些许的探究目光。
“大哥有事?”秦慕白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不悦,侧着身子往孟雪回的面前挡了一步。
“来都来了,看看孩子再走,都是一家人,别生分。”叶德利看他对着外人护短,心中默默叹气,秦慕白放着亲外甥不疼,心思花到外面去,可是不大应该。
秦慕白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操不出那份心来装腔作势。成演那孩子统共也没跟自己见过几次面,却像是天生不待见他一般,一旦遇上那是能躲即溜。
每次小外甥脸上一别扭,他这做舅舅的也跟在后面尴尬,要说两不相见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可叶德利非要逆他心里这个坎儿。
“走这一趟是顺路的事情,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秦慕白听了这话脸上讪讪的,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对他点了点头。叶德利既然开了这口,他再推脱是说不过去。
孟雪回不声不响地站在旁边充当背景板,暗暗挠了挠手心。他意外堪破了这桩秘闻,倒也没有很惊讶,大家户里是非多,秦慕白这个倒也算不上复杂。
不过,逮着今天他可算弄明白一件事了,此前坊间传闻影帝秦背后有一商界金主帮着撑腰,想必当中人物就是眼前这位“大哥”了。
秦慕白不知小记者的心理活动,回头问他是否同去,孟雪回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是乐得作陪。
一行人到了地,孟雪回发现叶德利安排的病房,恰巧就是自己昨天在拐角处路过的那一间。小记者看到守在门外的保镖,心里直犯嘀咕,怪道排场这么大呢,原来里头住着人家的乖肉。
成演小瓷人儿似的窝在病床上,身上穿着棉布睡衣,睫毛上挑着泪珠子,模样可怜见的。从家里跟过来伺候的老妈子,手里拧了一条热毛巾,正准备给他擦脸。
房间里响着玻璃瓶相撞的清脆声,病床对面站了几个配药剂的护士,统一戴着白手套,腕子晃动银光一闪,掌心针头雪亮。
成演提到打针就害怕,把叶德利给他带过来的小被子抱得紧紧的,硬是不肯撒手。
护士长转过身来,无奈地冲叶德利笑了笑,“叶先生,你看这……”
“成演,听话。”叶德利不会哄孩子,眉头一皱,气氛更压抑了。
秦慕白作壁上观,无心搭救小外甥,倒是孟雪回瞧了有些心软,走过去对护士长耳语了几句,打算给这可怜孩子一点安慰。
成演坐在床上咬着被角不说话,孟雪回站在他对面,往挎包里东翻西找了一阵,总算掏摸出了银口琴。
“呼——”
一声拉调吹响,成演噙着一点泪光,半仰着小脸去看他。
孟雪回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颠巴着手里的银口琴,跟成演比划道,“你看,这个盒子会唱歌。”
成演目不转睛地盯着会唱歌的“盒子”,慢慢松开了手里的被子。孟雪回挪到他旁边,用袖子擦了擦口琴,递到成演手里。
小瓷娃娃犹豫了一下,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喃喃地道了一声谢。孟雪回目光擦着他的软脸颊,心道叶家这孩子长得是真漂亮。头发带着自然卷,皮肤雪白雪白的,乍一看有点混血儿的影子,两只大眼睛倒是乌漆墨黑的,睫毛一抬里面透着亮影子。
叶德利站在旁边松了一口气,手一挥,招呼护士长给擦棉花球。成演小胳膊哆嗦了一下,口琴骨碌碌地从被子上滚了下去,孟雪回一接没接着,却是秦慕白抬手给他兜住了东西。
成演不怕人,但是挺“怵”秦慕白的,那边护士长的针头还没下去,他皱了皱鼻子,泪珠子“啪嗒”一声砸上了手背。
秦慕白抿了抿薄唇,感到有些无奈,他自认没有生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知这小人儿的伤感从何而来,一见面就脸上掉金豆子。
孟雪回看到孩子哭,抬起手背给他蹭干净眼泪,老妈子守在旁边帮忙固定住成演的手臂。
这一针打下去十分顺利,许是因为周围人多,又受着秦慕白的气场压迫,成演没有哭闹,眼泪吧嗒地挨了疼。
“大哥,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先走了。”秦慕白揉了揉眉心,把那点子不舒坦给碾了出去。
“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
“放心吧,不用你操心,东西我都买好了。”秦慕白知道他想提叶老爷子下月回国过五十大寿的事,含糊着把事情给打发过去了。
叶德利知道他心里有数,略一点拨也不再提,很爽利地放人走了。
孟雪回紧跟着秦慕白的脚步出去,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叶德利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自己。他心里咯噔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
两人出去之后径自往昨天的病房走,等到了地却发现诺普不知去向,问起护士,只说是昨晚上被家里人给接走了。
孟雪回手里拎着满当当的早饭盒子,愣在原地有点发懵,这洋大个不是流落中国孤苦无依吗,怎么突然又多出个家里人来了?
他想了一想,没想明白,倒是秦慕白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心中很有两分确定,只没把肚子里的话给拎出来讲。
第42章 温胎玉
两人出了德国医院直奔剧组而去,车子慢悠悠地开过路口,秦慕白余光瞥到孟雪回坐在副驾驶上,正用棉布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口琴。
他想到这物事的出处,忽然萌生出了一点醋意,微侧着头,探出一双招摇的桃花眼,试探孟雪回道,“孟老师出趟大门还物不离身的,倒是挺稀罕这东西啊。”
孟雪回可没他想的那么花花肠子,老老实实地回答秦慕白道,“我那天回家收拾桌子的时候,随手把口琴放进了挎包里,也是没留神呢。反正也不是什么重活计,带着不累。”
秦慕白心道,你带着不累,我看着可有压力了,诺普那小子表面上三五不着调的,往你身上动心思的时候可比谁都精。
孟雪回动手擦了一会儿,把银口琴放回包里纠纠结结地说道,“秦先生,我打听个事儿行吗。”
秦慕白把着手里的方向盘,从路边拐过去,嘴上“嗯”了一声,以表洗耳恭听。
“刚才遇到的那位叶先生,我听着你们那称呼,是……一家人吗?”
“怎么,又把职业病给牵出来了?”秦慕白故意吊着他的胃口打趣,“这可不算什么好新闻。”
“没……”孟雪回红着脸挠了挠脖子,觉得自己这私话问的是有点不大体面。
“我们是一家人,不过不是一家亲。”秦慕白唇边挂着淡笑,语气很从容,“各过各的,平时谁也碍不着谁。”
这话乍一琢磨起来有些复杂,但孟雪回一听就听明白了,秦慕白跟叶家是分开过的日子,向来感情用得有限,只要大家场面上过得去就行。
他想到这里莫名感到如释重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有些纳闷,秦慕白跟人家是什么关系,哪里轮得到他去过问。真的是日子一舒坦,脑子就开始犯糊涂。
“其实啊,想想我这条件也挺好的,独立出户,家无老小,又担得起钻石王老五的名号,要是嫁过来个小媳妇,那可有得大福气享了。”秦慕白话有深意,望向孟雪回的目光悠悠远远的,像是浸了一片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