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个院子后就是盟主的卧室,阿阮紧追慢赶,总算在陵游身后赶到屋内,手忙脚乱的点好烛灯,麻利的打水进来。
“剩下的就交给小的吧,陵游公子。”
陵游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转身脚底抹油一般跑得飞快,好像床上躺着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一样。
阿阮关上房门,又轻轻地把窗户放下,只余一点缝隙透气,他转过身,发现容真真一脸严肃的倚着床头看他,目光阴沉森冷。
他的脚被钉在原地,浑身不知怎么的竟有种寒意。
容真真这个人平时总爱端着虚伪的君子派头做事,对外人总是先笑三分,私底下又常常吊儿郎当痞里痞气没个正行,但这样阴森森的样子阿阮还是第一次见。
“不用装了,我早就看穿你了。”
容真真漠然的看着阿阮,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阮浑身的血液骤停,他的双手隐藏在袖中突然握拳成爪,小心的看着床边的人,不能判断这人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难道他竟真的看穿了我的伪装,现在就是试探自己?
他在心里快速估量着杀人灭口而不惊动外头人的几率有多大。
“过来。”容真真冷冷的又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燕阮脚步放轻往前走了几步,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盟主?”他轻声问了一句,边观察着容真真的表情。
容真真并没有应他这句,他看了燕阮好一会儿才说:“我问你,我帅不帅?”
“啊?”燕阮没听懂。
容真真不耐烦的又道:“我问你,我——好不好看?”
“好、好看的吧……”燕阮不敢轻举妄动,他实在不懂这人到底醉没醉。
容真真听了他的话后突然露出悲愤的神情,“老子帅有个毛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小弱受就爱跟我们抢男人,我告诉你啊……”
“我虽然是个处,但哥看过的小黄文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纸上谈兵来的经验也比你多,晓得伐?哥只要动动手指,追哥的男人就能从这里排到城外,你这种弱受已经过时了,懂不懂?”
燕阮一脸懵逼的摇头。
“啧。”容真真翻了个白眼,他的脑子这会儿是真被酒精啃了,“你们这些个弱受平时遇事就爱躲在攻身后,装得可柔弱了,这不道德,知道吗?”
容真真越说越悲愤,“我们这种先天条件就比较壮的男人也想装弱受啊!可他娘的没那资质,就不能给我们壮受一条活路吗?啊?”
“你知道这年头,一个好攻有多难找吗?”容真真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起来,“我这么大岁数了,连个男人都没有,连男人的胸肌都没摸过……”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也想当一回弱受啊……”
容真真边哭边念叨,忍不住趴在床头吐了起来。
燕阮脑子里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虽然容真真胡言乱语让人听不真切,但“没男人”这些话他听明白了。
他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终于明白容真真来了这么一出纯粹就是喝醉了,而且似乎还觉得自己跟他抢男人。
更重要的是,他还吐了自己一身。
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男人,燕阮气到浑身颤抖。
他的心境大起大落吓到失神,又被人吐了一身秽物,这辈子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他哆嗦着手从衣袖里找毒药。
他现在就要毒死这个狗东西。
现在就要毒死他……
第8章
翌日清晨——
“嘶——”容真真从床上爬起来,这种熟悉的宿醉后的头疼,他到现在都还没能适应,果然喝酒一时爽,醒酒火葬场。
他倚靠着枕头独自平息了一会儿后才再次爬起来,刚要下床穿衣,门就从外头敲了两声,传来阿阮的声音。
“盟主,您已经起身了吗?”
容真真穿鞋下地,回身应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阿阮端着盆子走了进来,带进一阵寒风,他回身忙把门关好,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把冒着热气的水盆放到架子上,又拿了干净的布巾放进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麻利轻快。
容真真打着哈欠忍着头疼穿上中衣,他走到脸盆架前简单的洗了脸,顿时觉得刚才还混沌的世界立刻清明了起来,鼻翼间都是水汽,冲散了不少酒味。
他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把布巾放到热水中涮了涮重又洗了一把脸,回头就看到阿阮正安安静静的叠被子。
犹豫了片刻后容真真还是走回床边,他虽然喝得多脑子断片,但昨晚还是有些模糊的记忆的,尚且记得那时跟着照顾自己的人是阿阮,考虑到自己酒后那些个不雅的德性,容真真小声开口问道:
“阿阮,我……昨夜可有说什么?”
刚把被子叠好的阿阮闻言整个人僵了一会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摇头,低声答道:“盟主没有说什么。”
容真真是打死不信的,他还算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晓得自己酒品不大好,他有些内疚的挠头说:“抱歉啊,我就是容易贪杯,喝醉了之后也会说些胡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若是我说了什么不当的话,我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说罢,他抱拳弯腰,给阿阮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阮惊讶的回头连退两步,急忙摇头道:“盟主这是做什么!?您并未做过什么,怎可这样行大礼,小的承受不起!”
他慌张的要去搀扶容真真,容真真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认真地说:“我这个人就是没事爱喝两口,喝完了就会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若是你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只管把我扔在床上自己回去休息便可,不用照顾我。”
“那怎么能行?”阿阮摇头说道,“服侍盟主是小的的差事,怎可躲懒?”
“我说可以就可以。”容真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我身边做事不需要那么多规矩,你都来了这些天了,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阿阮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盟主对小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
他此时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容真真不管怎么说也是掌管整个武林门派的盟主,在江湖中地位可想而知,但他本人却似乎并没有那个意识,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做错了事从来也不会顾及面子自尊的问题,该担的责任一样也不曾少,竟然因为酒醉后失态的事给贴身小厮道歉,还行了大礼,这份礼遇,搁谁身上怕是都觉着难以置信。
至少作为一教之主的燕阮就无法理解。
难道,这又是容真真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
这么一想,此人果然虚伪至极。
不过……或许可以利用一二。
容真真穿好外套,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出门练武,作为习武之人,一天都不能懈怠习武修炼,他早就被容玉给揍出了习惯,哪天早上不耍两下浑身难受。
他把门一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雪白一片大地,天色刚亮,屋檐上地下枝丫间堆满了白色的雪花,天上还纷纷扬扬的下着大雪,看起来这一天都不会停了。
“丰年好大雪……”容真真忽然感叹了一句,“看起来,明年的收成不错,又可以安稳的过一年了。”
一旁拿着披风的阿阮有些不解,“盟主为何知道明年的收成一定不错?都还没有开春呢。”
容真真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跟昨晚那个不讲理的男人判若两人:“正所谓,‘瑞雪兆丰年’,若是立春前下雪,来年一定会是个丰收年,这是个常理。”
“若是立春后的雪,那可就不好说了。”
阿阮显然还是没懂。
容真真低头系腰带,抽出他的龙吟剑飞跃到院中,在漫天大雪中练剑。
他那身蓝白袍子在雪景中格外显眼,舞剑之时剑气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残雪,与空中飞舞的雪花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个是飘雪哪个是残雪。而容真真就是那雪花旋涡中的舞者一样,抬手翻覆间剑气惊鸿森意凌然。
燕阮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默默地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他全身的血液忽然如岩浆般沸腾起来,浑身开始微微颤抖,这是他内心激动的一个表现。之前他只是听说容真真是绝顶高手,可他这些天所见的却是一个不着边际为人卑劣阴险下流的小人,因此从心里从没把他当一回事。
但如今亲眼所见对方的强悍,燕阮内心的好斗欲被激发了出来,恨不得下场亲自跟他比试一番,看看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
或许这就是强者之间才会有的较量。
容真真对这一切浑然无觉,他练完了一套剑法,舞完最后一式的时候挽了一个帅气的剑花,收剑吐纳平息一气呵成。
他站在雪地里冥想了一会儿才算完全结束今天的晨练。
一抬眼看到阿阮正出神的看着自己,容真真忍不住心思又坏了,他把剑收进剑鞘中,抱剑而立对他一笑:“怎么样,是不是看呆了?”
阿阮回过神来,看着容真真长身玉立一袭蓝衣站在堆满了积雪的老树下对自己笑,三分痞坏七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