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却传来一股大力,将人抢了过去,下一刻,司景明眼神猩红,抱起已经昏迷的人,转身就走。
席远下意识阻拦他,“给我。”
司景明给了他阴翳的一眼,“我有最好的药师,最好的大夫,你有什么?滚!”
席远捂着心口,踉跄着退后两步,让出了道。
背着他们,司景明迈开长腿,从窗户跳了下去,空中低头看了眼无声息的师南,自言自语。
“你又要去哪儿。”
阿南刚到酒肆时,他就知道了,巴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过去,可是他想了想,不能太快了。
阿南会怀疑,会担心。
他在冰冷的酒肆里等了又等,从欢喜到迟疑,从迟疑到怀疑,多少年前,他也曾这样等过一个人。
岁月走走停停,好像在嘲笑他——还是一样的,你谁也等不到,谁也不肯为你停留。
他不信。
怎么能信。
又怎么敢信。
天空飘起了雪花,染白他的睫,打湿了他的眼,直到听见有人说,有个漂亮的女子,为了看江阴王的画像,在附近晕倒了。
阿南的灵魂很美,阿南最爱凑热闹。
就这样,司景明鬼使神差的,拍上了说话之人的肩。
沿着线索,几乎翻动了整个郁京,终于找到了阿南。
——几乎失去气息的阿南。
第二次了......
司景明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抱着师南的手稳如磐石。
刷子似的眼睫微微颤抖,“你又要变成谁?”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走。
“我不准。”
席远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留下七窍流血的宛秋,倒在桌上,大口大口吐出黑血,眼睛死死地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
最有权势的两人,都爱慕她的郡王。
这样也好,郡王一定会活过来。
呜,她要一个人走。
无意间,看见梳妆镜里,比恶鬼还丑陋的女子,宛秋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将脸埋进衣服里。
好难看啊。
郡王醒来后,一定会厌弃......
恶鬼一样的人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血迹嗒嗒地落在地上,红色的脚印延伸而去。
原来一个人走,一点也不怕。
片刻,粉红色的灯罩坠地,小小的火苗舔舐一切能点燃的东西,渐渐地,整个房间被红色笼罩。
愿你做枝头上的月牙儿,我愿做枯黄的秋叶,卑劣短暂的停留,被风吹落,化做泥土。
愿你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愿你此生明朗,幸福安康。
......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无数人惊慌大喊。
“失水了——”
“是行首的房间!”
“快救人!”
赶来救火的姑娘客人们来到这一楼时,只看得见摇摇欲坠的门里,困在浓烟中的苗条身影。
火光冲天,大火蔓延。
坍塌的房梁陡然砸下,像是开启了连锁反应,熊熊的大火更疯了似的,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
人群惊慌逃窜,再也无人听得里面,断断续续的女声。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知道自己死不了,就是单纯的悲悯吧,碍于出身,可怜又可恨的人。
评论有小红包,谢谢小可爱们。
第59章 明悟
半月后。
城外的温泉山庄。
司景明把玩手上的小玩意儿, 听曾管家汇报近几日的事情。
“朝内至少一半的官员, 上奏折弹劾王爷, 称王爷杀了英郡王, 眼中毫无王法,不将皇室看在眼里,希望皇上降罪于王爷。”
“剩余的人, 大多数只是畏惧王爷的权势,小部分是中立派系,谁都不得罪。”
曾管家愁得胡子都快掉光了,“处境堪忧啊。”
司景明盯着虚空出神,“嗯。”
曾管家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一腔担忧无处倾诉,只能抱怨的说给他听。
“那护国大将军跟疯狗一样,无数次潜伏进王府不成,后来干脆派兵强攻,叫着找王爷要人,问要谁又不说。哎!可怜席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 亲手来拉也拉不住!”
“王爷说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疯了?”
“我们又不在王府, 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
“郁京现在闹的沸沸扬扬的,都说大将军和王爷闹翻了,早晚都得一战,那可是传承百年的席家啊, 将军世家!”
曾管家无意识拔掉一根胡子,围着司景明走来走去,一颗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走了好几圈,他突然站定,皱着老脸问司景明:“王爷,要不我们带着景卫军,跑了吧?我看这孔国是待不下去了。”
司景明回了点神,平静地说:“不必管他们。”
曾管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来来回回看了他好几眼,终于狐疑地问道:“王爷一直在想什么呢?”
司景明敛下眸子,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
“景明!”
门被人欢天喜地地推开,阳光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晃得司景明眯了下眼。再睁开,人已经到了眼前。
来人眼珠子转了几转,灵动极了,朝曾管家露了个耀眼的笑,直接坐到司景明的旁边,一头栽倒在他的肩上,“说话算话,我躺了足足半个月了,你得放我出去玩了!”
曾管家看着他们,无奈地摇摇头,退了下去。
司景明视线落在肩头上那头乌黑的发,眼神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师南赖在他身上不动,一副不讲理的混账样儿,“我好的很,我大好了,我现在就要出去!说好的只躺半月——”
“说谎鼻子会长长的!”
司景明颜色恍惚了一下,这句话,记忆里有人也说过。
师南半天没听见回声,还当司景明不高兴了,略一抬头,径直点了下司景明挺直的鼻,“喂,长鼻子,怎么不说话?”
他在这休养有半个月了。
本以为历练失败了,醒来又不知在什么地方,结果一醒来,就发现手被司景明紧紧地抓着,趴在床头不知守了多久。
刚开始还特别高兴,毕竟他侥幸活下来了,宛秋死了,历练自然也成功了。
每次历练结束,再次穿越的时间不定,可能几天,也可能一个月,师南抱着过一天少一天的态度,想着要和崽儿一起好好玩几日。
没成想司景明素来听话,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不容置喙,非得让他干躺了半个月,才承诺放他出去。
他心里苦啊,谁知道下个人身又是什么穷苦身世,躺一天就浪费一天享乐的日子!
司景明全然不知他的怨念,被触碰的鼻子有些痒,他忍住细微的痒意,抓住师南的手,缓缓道:“好。”
师南这才高兴。
......
走到繁华拥挤的街道上,师南低头瞅了眼两人紧握的手,又瞪了几眼偷看他们的路人,对司景明劝道:“要不咱们先松手?”
说来奇怪,自从他死里逃生后,景明就老喜欢抓着他不放。
他倒没什么,就总有人看他们,怕景明被人误会。
司景明垂眸,“郡王不喜欢?”
“不是,”师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指着一对父子,“你看,别人带崽儿是那样的,我们......”
他举起十指相扣的手,“是这样的。”
这是两双各有特色的手,一双更为修长有力,另一双柔软了些,但十分的白皙,仿佛稍一用力,就能留下印子。
交缠在一起,好看的紧。
司景明目光落在上面,停了一会儿,又回到师南的眼中,坦然道:“这样拉的更紧。”
师南:“哎?”
从认识以来,司景明的脸色就几乎没有过血色,他咳了几声,苍白的脸在日光下,有些脆弱。
“你这次出事,吓着我了。”
他对承认感到害怕,没有丝毫避讳:“总觉得放了手,你就会不见。”
师南脚步慢了半拍,脑子里瞬间晃过了很多东西,乱糟糟一片。
景明的预感出人意料的敏锐,但此时无法给他任何承诺,他对未来也没有把握。
师南看着司景明温柔的眼,终于下了决定,含糊保证道:“只要我还活着,总会回来见你。”
他不好说的太透,只是再也没提松手的事。
崽儿没有安全感,朝他撒娇呢,还是要哄的。
司景明的眼睫投下了阴影,他道:“好,我等你。”
这时候师南已经觉得有些怪异了,但司景明没有继续谈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 “郡王有没有想过,会和谁共度一生?”
师南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时心绪复杂,视线略过旁边经过的几对男女,了然——崽儿这是思春,想娶亲了。
不知为什么,明知这是人族必经的过程,他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舒服。
就像是自己的崽儿,最后会对别人撒娇,被别的人捋顺毛,朝别人笑。
还有点悲伤,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的孤寡老人......
师南内心哽咽,面上淡定道:“没想过,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