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觉得气,这死丫头,怎么三年前出事时,就没有直接死在外头呢。
而房里,刚喝了两口粥的容成瑾见陆兰琛终于是又回来了,扬了扬唇,正欲开心,结果,却发现人家竟是两手空空。
容成瑾一愣:“这是怎么了?”
*
*
当着一屋子小丫鬟的面,向堂侄女低声下气赔礼道歉,南平郡主觉得,自己也真是一次性把过去四十年的脸都给丢尽了。
容成瑾笑了笑,柔柔道:“姑母可当真是折煞我了,您到底是我的长辈,我一个小辈,又哪里承受得起您的赔礼呢,您这样,实在是太为难做侄女的了。”
闻言,南平郡主原本就十分僵硬的笑容顿时便更僵了,这就是不打算接受了?
仿佛没有看到她不自然的神色一般,容成瑾又问:“对了,晚月表妹呢?她怎么没有过来呢?”
容成瑾若是不提赵晚月还好,一提,南平郡主就是一肚子的火。
她可怜的小女儿,现在都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一见她爹就得抖成筛子,而她的儿子,也是半斤八两,都被怀庆侯的这一手给吓破了胆。
可惜她再如何气恼,此时也只好赔着笑道:“她啊,她挨了你姑父的二十杖,都去了半条命,还得要再躺上一阵呢。”
言外之意,你也该消气了。
容成瑾捧着粥,又喝了一小口,便笑着道:“那么,等表妹能下床了,再让她亲自过来同我说一声吧,我又不是这点日子都等不起了,若是她实在内疚,赔礼心切,明天就抬过来也行。”
这次的事,她确实气得够呛,她容成瑾过去对这个小表妹,虽算不上多么好,却也不差,赵晚月这般害自己,若是不好好问个清楚,要个说法,她这口气,可委实难消。
所以,话里话外,她的态度也就摆这里了,除了罪魁祸首外,任何人的赔罪,她都拒不接受,别说二十杖了,就算死了都一样。
听她竟然这样无情,得知晚月被打,还能笑着开口闭口抬过来,心疼自家孩子的南平郡主也是险些被气得吐血,晞阳得多瞎眼才会看得上这么个冷血丫头!
想她作为长辈,特意跑了过来,给容成瑾这个做晚辈的赔了这么一大通不是,若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早就该识相地不追究了,又哪里会死揪着不放。
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晚月都被那个心狠手黑的死鬼给打成这样了,揭开衣服,背上简直都没一块好肉,而她容成瑾现在好好地坐在这里,又没什么事,能够得到这么个结果,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吧,何苦非要晚月过来,再多受一重委屈呢?
可是,她纵使心中有着千般想法,此时看着容成瑾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成瑾这个死丫头,居然是真的不想就这么算了……
“应该的,应该的。”南平郡主只能低下头如此说道。
*
看着南平郡主离去时,那呕得要死的模样,容成瑾懒懒地半靠在床上,倒是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又轻松明快了不少。
瞧吧,她这位自认为万分尊贵的堂姑母其实也就这样而已,除了幸运投了个好胎外,自身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还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怪道养出来的孩子也都是一个德行呢。
第二十一章
南平郡主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第一桩事, 便是跑去同女儿说了容成瑾非要她亲自去赔罪的话。
赵晚月挨了父亲的毒打, 趴在床上休养了这许多天, 每天只能一动也不能动, 免得扯着了伤口, 又是受罪,她一贯是个跳脱的性子, 闲不住,哪里忍得了这样的日子, 她委屈得不得了, 恨极了父亲的同时,也早已在心里深深地埋怨起了瑾表姐跟大哥, 若不是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情,她又哪至于会让自己沦落今天这样的地步呢?还白白被容成璇给耻笑了那么久。
故而,她此时听母亲这么一说, 也是当场就怒了。
她红着眼,梗着脖子大喊:“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
她过去娇生惯养了十几年, 一向都是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哪里曾受过这样的罪, 如今只不过是因为推了身娇体弱的表姐落了水,居然就先被娘亲扇了两巴掌,回家后,又被爹爹给狠狠地打了二十杖, 打得背上皮开肉绽,几乎没有好肉。
也疼得她一度想死,以至于这么些天过去了,她还是只要一想起爹爹的模样就得吓得浑身发抖。
她死死地拽着南平郡主的手,咬着牙齿道:“阿娘,我不想去,你要是非让我过去的话,就干脆直接杀了我,把我的尸首给带过去好了!”
她都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了,居然还要让她去受辱,凭什么啊?那天的事,若是瑾表姐犯了错推了她,瑞王舅舅就决不会动瑾表姐一指头!
她怎么就这么可怜,有个这么坏的爹!
南平郡主见赵晚月这又哭又闹,实在可怜的样子,纵使原本还因为自己受了气的缘故,对女儿颇有埋怨,这一下子也是顿时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摸着眼前女儿憔悴得不像话的容颜,又想着女儿这些天挨的打骂,心中酸楚暗生,于是,她搂过女儿,便把答应容成瑾的事通通遗忘,开口安慰道:“好,不去就不去,不惯着她,你爹那儿要是不同意啊,娘就索性带你回舅舅家去,总之不受他们的气。”
大户人家讲究名声,从没有因为一些小事翻脸闹僵的理,想他们两家到底是亲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要这么不通人情呢。
这礼,他们送了,人,怀庆侯也狠狠地打了,这件事就也该差不多了结了,干嘛非让人家脸皮薄的小姑娘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赔礼道歉呢,若是给传了出去,岂不就坐实了外界传闻么。
之前,容成瑾落水的个中缘由,因为实在不好听,并没有传出去,但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传出去些消息,那都察院左都御史虞子晏的夫人翟氏,可不就时不时地她面前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起来么。
她只要一想起这个翟氏就恼火,不过是个没落世家女,傲什么傲呢,她那儿子虞离木能够高攀上她南平郡主的女儿,本应是多么荣耀的事,现在竟然还隐隐有嫌弃之意?可是把她给气得不行。
她越想越觉着,这礼不能赔,于是,她从赵晚月房里出来,转头便回了房,同怀庆侯商量着让赵晚月不去赔礼了的事,本来才多大点事,大不了再送几分礼,说几句好话,不就了结了?
她收敛了性子,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谁成想,这怀庆侯却还是执意不肯。
怀庆侯这些天来,简直就是要被孩子一般不懂事的妻子与不争气的儿女给气死了,先是之前看中的儿媳妇没有了,再是女儿竟推了人家郡主下水。
她容成瑾就算再如何,也是姓容成的,是皇家的郡主,是当今天子的亲堂妹,是瑞王的半条命,又哪里是她一个侯爷的女儿可以推的,可真是不要命了!
想来,他和妻子还真是把孩子们都给惯坏了,他的晚月,明明只是有些小调皮的晚月,怎么如今就娇纵成了这样。
他的二十杖打得是狠,下手时,他的手也是颤的,但他是想要保护她啊,若不是瑞王府一家子都极好说话,容成瑾又性子软弱,这事又哪里会是二十杖就可以解决的,现在只是让她过去赔个礼而已,又不是少块肉,难道还非要激怒了人家闹大不成?
南平郡主见他这么偏帮着人家,也是开始替女儿委屈:“原本好好的女孩儿,你重重地打了,也重重地骂了,她都半个多月下不来床了,也该差不多了吧,难道你就非得要月儿给她磕头赔罪不成么?”
怀庆侯道:“云安郡主若是心里头还有气,命令她磕,那她自然就得磕,而且得磕到云安郡主消气为止。”
南平郡主本只是随口一说,此时,她见他竟当真了,也是不禁冷笑了起来。
“好啊你,你居然还当真想让我的女儿去给她磕头?你可知道,我过去欺负她爹时,她爹都只是瞪着眼睛,一句话都不敢说,如今,我女儿就是当真欺负了她又怎么样?”
南平郡主的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母亲又柔柔弱弱的,从小到大,就从没人敢去管教过她,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旦这气性上来了,就把什么都给忘了,一切都得依着她自己的性子来。
见此,怀庆侯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岳父大人他可已经去世八年了。”
闻言,南平郡主神情顿时一滞。
怀庆侯又道:“你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他也已经护不了你了。”
“在三十几年前,瑞王还只是个母亲早逝,根本不受宠的皇子,而你,你爹爹正带兵为国出征,别说他是什么都得让着你,你直接往皇后手上撸镯子也没人敢说你,可是现在,都三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顿了顿,叹息道:“这件事,到底是我们家女儿做错了,阿霏,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也别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死犟了,你想想,若是晚月被云安郡主给推下了水,九死一生,你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