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锭子,递给了那女子,开门见山地道:“方才进来的那人是谁?”
女人扭着腰露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接过了那枚银锭子,道:“不知道公子您说的是哪位?”
天机公子道:“在我之前进来的那一人,容貌普通寻常,穿着一身碧玉石色的衣裳。”
“那人……”女人微微歪着头,思索了片刻,“那是我们阁子里枕花魁的亲戚,恐怕今天是来和枕花魁要银子的吧。”
他眉头微不可觉地一蹙:“枕花魁是谁?”
“您竟没有听说过枕无寐枕花魁吗?”
那女子提到枕花魁,脸上当即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正要和这位莫名其妙的客人细细道来,便看见一个女孩跌跌撞撞从楼梯上跑下来。
“来人啊!死人了!死人了!”那女孩惊慌失措地叫嚷着,“快报官!报官啊!”
那女子脸色一变,这人她认得,是在枕花魁身边贴身服侍的侍女萱萱。
这时候,便看见楼上一间雅阁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丁香色长裙的高挑女子走了出来。轻纱如雾遮却了面容,仅仅露出一双点漆似的黑眸,微垂的睫羽是冬日寒鸦的颜色,愈发衬得肌肤如雪。
她的声音比一般女子更为低沉,却十分悦耳:“抱歉,诸位,楼上发生了命案,我已经让人去报官了,请诸位暂且不要慌乱,留在阁子里等官府查过再离开。”
她语速不疾不徐,十足的镇定,让人不禁信服。
“这人就是枕花魁。”身侧女人压低了声音对傅宸道。
傅宸“嗯”了一声,在堂下找了个位置坐下。
却有人不满地嚷嚷:“老子花了钱来玩的,死了人还要老子留在这儿,你们搞什么……”
那人一句话没有说完,已经被一个人一耳光打得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趴稳,刚停下就“哇”地一声,和着打落的牙吐出一大口血来。
打人的那人却看都不看一眼,仰头对着楼上那高挑女子微笑道:“枕花魁都开口了,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女子微微颔首,道了一句“多谢”,便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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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养成+收集,所以时间线比较长,从中期开始写,很多事是在回忆里。
啊啊啊啊,这个世界我一定好好写!写不好我是狗!!!
踩雷预警:一只女装谢遗请查收!
第49章 破春寒
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 除了当地的捕头和捕快, 还有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那少年生的一张极好的皮相,神情却颇为傲慢冰冷。
捕头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姓方,在本地颇有些好名声, 也很得人信服。他一进来就让人看住了门口, 问萱萱死者在哪里。
萱萱吓得六神无主,说不出话,还是站在楼上的枕无寐替她回答道:“死者就在这间屋子里。”
没等方捕头说什么,那跟着他们进来的黑衣少年便提起轻功,纵身翻上了二楼, 伸手就要去推开枕无寐身后的那扇门。
枕无寐微微一惊, 正要开口,便看见那少年翻手将一个金属质地的玄色牌子亮了出来——
“六扇门办事。”少年冷声道。
枕无寐下意识去看方捕头, 在瞧见对方对她点了点头之后, 侧身让开了进屋的路。
少年色若霜雪, 神情倨傲, 看也不多看她一眼, 径直越过她走进了屋。
他打量一番四周, 屋子里并没有打斗过的迹象,物品摆放十分规整。只有一个衣着完整的男人倒在床上,眉心一个红点一般的伤口, 鲜血从他的脑后淌出来, 在床上晕开一片。
他看向枕无寐:“有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
枕无寐臻首微摇, 轻声道:“没有,我一进来看见有人死了,便叫萱萱去报官了,没有让人进来过。”
他指着床上的尸体,问她:“你可认识这人?”
枕无寐像是不忍多看,微微偏过了头去,拿扇子半遮了脸,细长的眉蹙起,道:“他是我的客人。”
“客人?”
“他听了我三日的琴。”
少年冷冷看着她:“你可知道他是谁?”
枕无寐睫羽如蝶,颤了颤,问:“谁?”
“季沧云。”少年紧紧盯着她,目光冷若深秋寒潭,“云中白鹤——季沧云。”
“竟然是他么。”她口中说着“竟然”,却像是并不意外。
“你似乎不意外?”
枕无寐道:“有什么好意外的?我的客人里,身份特殊的多的很。”
因她戴着面纱,少年只能觑得她眉眼,看不见面纱下的大半张脸。单看眼神,这女子似不是作伪。
这时候,方捕头从楼下上来了,走进了屋子。他走到少年的身边,垂首恭敬地唤:“大人。”
少年颔首“嗯”了一声,转身又去检查尸体。
枕无寐侧过了身,刻意不去看那具尸体,压低了声音问方捕头:“不知道那位是?”
方捕头小心翼翼觑了少年一眼,确定他没有看过来,才道:“那是六扇门来的大人物,复姓微生,来调查宫里鲛珠被盗一事。”
“鲛珠?”
“怎么?”方捕头略诧异,道,“你知道?”
枕无寐瞥了那床上尸体一眼,又飞快移开了视线,轻声道:“他听了我三日的琴,昨日说得了一个稀罕的玩意儿,要送于我,还说那是放眼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就叫做鲛珠。”
“你说什么?”一道声音蓦然插了进来。
枕无寐抬眼看去,那来自六扇门的倨傲少年已经直起身来,正看着她。
枕无寐也不慌,淡淡陈述道:“季沧云曾经送了我一样东西,他说,那东西叫做鲛珠。”
“现在何处?”
枕无寐道:“在我屋里。”
“带我去。”
这要求可以说是有些过分了,然而枕无寐却丝毫不见恼怒,道:“好。”
花魁的闺房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绮靡,相反,十分的清雅,看上去甚至颇有些书香气质。
枕无寐领着微生子羽进去,穿过屏风,走到梳妆台前。她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檀木的盒子,递给微生子羽,道:“就是这个了。”
微生子羽注意到,她的梳妆台没一个地方上锁,甚至屋里的箱笼衣柜什么的也没锁。
“怎么不锁上?”
枕无寐笑盈盈地道:“客人送的东西太多了,若是要一件件藏起来、锁起来,哪有那么多地方?”
微生子羽放眼一看,心下不由地微惊。
桌上那一套茶杯,是有“夺得千峰翠色”美誉的秘色瓷;案上一盘下到了一半的棋,散乱的棋子是用羊脂白玉和墨玉打磨出的;便是随便一盆装饰用的盆栽,也是花草中难得一见的珍品……这间屋子看着平平无奇,然而其中的奇珍异宝,却比比皆是。
枕无寐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盒子上,道:“大人不打开看看真假?”
微生子羽闻言,挑开了盒子上的暗扣,打开了盒子,一颗硕大的宝珠正躺在里面,颜色如冰,剔透无尘。
微生子羽端详盒子里东西许久,合上了盒盖,道:“多谢。”
枕无寐垂首道:“大人言重了。”
她低头的模样自有一番风流颜色,乌压压的睫羽如扇,于眼睑之下投下了一痕薄淡的阴影,愈发显得楚致动人。
微生子羽目光闪了闪,从她的脸上移了开。
枕无寐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看向微生子羽:“大人请坐,若是还有什么事,大可以询问于我。”
微生子羽在她对面坐下,端起了茶盏,却没有立即饮下,而是若有所思地婆娑着杯壁,道:“季沧云是是你的客人,他死了,你似乎一点也不难过?”
“他只是听了我三日琴罢了,”枕无寐施施然开口,声音淡漠,“他既不是我第一个死的客人,也不是会是我最后一个死的客人,哪里值得我上心?”
微生子羽微不可觉地一蹙眉:“你的客人死的很多?”
“一个个都是江湖人士,成天打打杀杀的。”枕无寐漫不经心地道,“见得多了,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美人虽美,却薄情寡恩。
微生子羽心里升起的那些微好感,又在顷刻消散殆尽。
枕无寐却不管他怎么想的,低头摆弄着茶杯,面上一片与世无争的云淡风轻。
窗外一道雪影忽然擦过他眼角余光,微生子羽抬眼看过去,才注意到那是一只雪白的鹤,正在枕无寐的窗前停留盘旋着。
枕无寐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也瞧见了那只白鹤。
她笑了笑,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鹤,好好的吉兆,却偏偏要落在这烟花之地,可惜了。”
微生子羽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开口:“你为何总是带着面纱?”
枕无寐微微一怔,目光闪躲:“自然是因为我的脸……我的脸受了伤。”
微生子羽不禁挑眉,似有些不信:“受伤?”
“还请您不要告诉别人。”枕无寐说完这句,便伸手解开了自己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