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被当面拆穿,新帝不慌不忙,“既然如此,姑姑倒不如来教教我。”
她这声姑姑叫得越发顺嘴了。
“……”
苏拾一执起一本奏折,垂眸时眼底闪过一抹不快,嗓音轻轻的好像没了力气一样,“你既然不想当这皇帝,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
黎善顿了一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头看她手上的一个小口子,“先帝无能,我那几个皇弟又像极了先帝。”
要是没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是拉不下脸来主动找她。
黎善低着眉眼,指尖小心的摸了摸那个小口子,“怎么忽然就多了个伤口……”
昨天夜里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
用过了晚膳,又忙了一阵,攒了两日的折子可算是看完了。
丞相大人也该回府了。
“夜里风凉,”黎善放下折子,抬起眸来与她对视,“姑姑就在这里住一晚,好不好?”
很平淡的询问语气,可那只素白纤细的手却扯着她的广袖越攥越紧。
苏拾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黎善被她盯的莫名有些不知所措,长睫微眨,目光稍稍错开,不再与她对视。
烛火在夜色中灼烧摇曳着,映得丞相大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泛着暖意。
苏拾一弯了弯唇,像是笑了一下,“好。”
她嗓音低低的,掺杂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唇瓣被茶水所润湿,正泛着暖色的水光。
黎善喉咙一紧,忽然想起了她跑去求她的那一晚。
短促的两下亲吻,让她心头猛颤。
章节目录 快看我的兰花指4
夏娟正欲退下, 好去交代两个宫女去准备丞相大人的卧房。
不成想刚行了礼, 就被新帝给瞪了一眼。
“……”
夏娟默默替新帝重新添了一盏茶,站在一边不吭声了。
今上这几日的想法总是怪得很。
丞相大人捏着空茶盏在手中把玩,垂下眼帘, 不动声色地笑了。
黎善抿了一口茶水, 神情淡淡的好像方才瞪人的皇帝不是她一样。
她吩咐夏娟:“你先退下吧。”
“喏。”夏娟再次躬身行了一礼, 听话的退下了,没有去找宫女。
天色确实是不早了, 但距离就寝的时辰, 还有些闲暇的空间。
“听说陛下这儿有着全京城里最大的浴池。”
茶盏被倒扣在案上,丞相大人已经没有了喝茶的意思。
苏拾一瞥了一眼桌上的奏折,“不知微臣有没有荣幸见上一眼。”
“……自然。”
黎善拨了拨茶盏,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是善儿力所能及的。”
闻言,丞相大人停顿了一瞬, 忽然笑了。她夸赞道:“好一个力所能及。”
语气是夸赞的, 至于这褒贬的含义, 就要看听者了。
“……”
新帝端着茶盏, 慢吞吞的抿了一口。
片刻,黎善将杯盏放在了案上, 茶是好茶, 唇齿留香,余味绵长。
可她现在不想喝了。
……
京城中最大的浴室就在今上的寝宫里。
池上水汽弥漫,热气盈盈。
浴池被分成了两部分, 新帝在左,丞相在右。
苏拾一从浴室中出来时,见到夏娟在外面候着,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陛下出来了吗?”
夏娟低头恭敬道:“陛下尚且还在浴室中。”
现在还在浴室里?
苏拾一皱起了眉,她听着对面许久没了声响,便以为是黎善自己先出去了。
夏娟低着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丞相的声音,不由抬起头来。
入眼便看到丞相大人疾步又进了浴室身影。
黎善只觉得头晕得厉害,身子有种虚脱感,一个人歪着头,迷迷糊糊的靠在池边,脸颊灼红,倦意上头,整个人都是一副昏昏欲睡模样。
没过一会儿,她感觉身子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黎善眨了眨眼,神情迷惘,不知不觉的就被裹成了一个蚕蛹。
眼前一片雾蒙蒙的,她很努力的想要看清,但就是看不清。
就像她也看不懂丞相一样。
新帝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
哪怕使不上力气,黎善仍旧固执地开始了自己的挣扎。
“陛下……”
苏拾一轻叹一口气,将她抱紧在怀里,“再乱动微臣就要把你丢出去了。”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黎善自然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当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了力气,双臂从层层浴巾中挣脱出来,用力搂住她的脖子。
紧接着又凶狠地威胁道:“苏舜,你敢!”
这下倒不叫她姑姑了。
“那好,”苏拾一抿住唇畔的笑,语气淡淡,“陛下乖乖的不要乱动,微臣便不敢。”
新帝果然不动了,缩在浴巾里眨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丞相大人。
夏娟见苏拾一出来了,紧张地上前几步,“丞相大人,陛下她是怎么……”
苏拾一淡淡道:“虚脱了而已。”
“……”
夏娟见黎善睁着眼,稍稍松了一口气,没忍住,打量了一眼黎善。
眼下新帝的模样看起来不是很聪明,夏娟忽然就想起了她老家小镇上的一个地主,那地主家就养了一个傻儿子,神情跟现在的新帝极其相似。
夏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没有跟上去。
她想了想,黎善眼下是醒着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况且,丞相大人定时能够照顾好陛下的。
……
新帝躺在床上,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手里攥着丞相大人的衣角,不光自己不肯起来换衣裳,也不让丞相离开半步。
“陛下呀……”
苏拾一坐在床边,伸手贴在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热乎乎的,不由轻叹口气,“不换就不换罢,该睡了,陛下。”
然而新帝压根没有睡觉的意思。
“姑姑为何一见到朕就叹气啊,”黎善握住她的手腕,晃了晃,“这总要有个理由吧?”
她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跟精明沉稳这四字是一点儿边都沾不上。
“……”
丞相大人哑笑着摇了摇头,又要叹气。
黎善咬了咬下唇,“没有理由吗?”
苏拾一就着她的手,抬手替她拭去了脸颊上的一颗小水珠,轻声说道:“是,没有理由。”
“……”
沉默了几秒,黎善忽然问道:“只要是朕提出的事,姑姑都会答应,对吧。”
“……的确如此,”苏拾一笑了一下,笑过后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陛下果然知道。”
十年不联系,几次远远的看见却还要避开。等到黎家的江山不保,又拉下面子来求她。
显而易见的,这龙椅要比这十年的疏离贵得多。
偏偏黎善还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拒绝她。
十年疏离,就靠着这么一个皇位,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苏拾一都要被她气笑了。
除此之外……
苏拾一垂眸。
也罢,她现在已经不气了。
……
新帝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指软绵绵的抓住丞相大人的衣襟,努力的靠近她。
黎善抿了抿唇角,语气沉静又固执:“姑姑刚才是又叹气了吧。”
“是,”苏拾一的唇畔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她移开眸,承认道,“又叹气了。”
衣襟忽然被人用力攥住,传来一股拉力。
苏拾一愣了愣。
刚转过视线来,眼前的光线便暗了下来,唇上忽然多了一抹温热柔软。
紧接着唇瓣一麻,有些痛,她被黎善咬了一口。
几乎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等她反应过来时,黎善已经松开了她,语气轻的像是呢喃似的:“姑姑日后若是再毫无理由的叹气……”
“就不要怪善儿咬人了。”
话到最后,新帝的表情异常严肃,那模样与不久前的登基大典一般无二。
“是吗?”
丞相大人眉梢轻挑一下,眸底兴趣盎然,她轻笑出声,“这便是陛下力所能及的事儿吗?”
“……”
不待黎善做出反应,下巴就被她捏住,软唇随之覆上,轻轻亲吻起来。
她吻得轻柔,并没有深入的意思。
片刻,苏拾一松开了她。
新帝趴在丞相大人的身上,一脸茫然地喘息着,只知道抓着她的衣裳不能松手。
“陛下。”
苏拾一扶着她的肩,稍稍拉开些许的距离,抬手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颊,弯着唇柔声问道:“想亲的亲到了,这下舒服了?”
黎善长睫眨动的速度略快了几分,也不知是听没听到她的话,抿了抿唇,身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