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可愿助善儿一臂之力?”
之所以会来找她,黎善心里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
她笃定苏舜心里有她。
茶盏满上,送到了黎善的跟前,苏拾一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殿下又能予我有什么好处?”
她是没有醉的,只是脸色泛红,语速正常吐字也清晰,至于脑袋里清不清楚……
总之,尚且算是微醺。
“这要看姑姑想要什么好处,”黎善垂下眼睫,好像不敢看她一样,“只要善儿给得起。”
片刻沉默。
一声轻笑逸出唇畔,苏拾一弯着眼睛,“是吗?”
黎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苏拾一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绕过了桌案,坐到了黎善的身侧,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低哑着嗓音感叹,“殿下,十年了。”
黎善的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她微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她,心里越发不舒服了。
苏拾一捏着她的下巴,轻轻的说了一句,“只要殿下您给的起,是吗?”
黎善的喉咙紧张的滚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意外的乖顺,没有挣扎。
“……”
苏拾一的眸子闪了闪,微微倾身,唇瓣自然的贴在了她的唇角,轻轻吻了吻。
短促的一下,很快离开。
黎善的身子僵着不敢动作。
苏拾一点了点她的耳垂,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样,你也给得起吗?”
酒味醉人,茶香怡人。
她靠过来,那浅淡的气息便沁入了黎善的鼻息。
“……”
黎善偏开脸,躲过了她的手,神情淡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要姑姑肯帮我。”
她大概还没有发觉到自己的耳根已经开始升温,耳垂也泛起了浅薄的红。
苏拾一低头闷笑,手指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手臂环上她的腰身,同时倾身上去吻住了她的唇瓣,以齿啃咬。
“……”
舌尖轻轻扫过唇瓣上浅浅的齿痕。
苏拾一松开她的腰,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样,也可以?”
“……”
黎善的脊背挺得僵直,垂着眼帘,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依旧是那句话。
“只要姑姑肯帮我。”
又是一声轻笑。
苏拾一的眸色发沉,笑意不达眼底,“好,我帮你。”
“天色不早,殿下且先去等我的消息吧。”
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苏拾一起身,一把扯下了披在身上的外衣,疾步向内室走去。
看都没有看黎善一眼。
临走时,黎善低眉敛目,脸色异常平静,她问:
“姑姑到底想要什么好处?”
语气也是平静的,平静到仿佛内室的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一样。
“……”
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气后,“殿下若是有心,便为苏家平反吧。”
“本宫知道了。”
门开,再合上,再往后便寂静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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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盏碎片的边缘尤为锋利,稍不留神,便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血液缓缓渗出。
苏拾一不紧不慢,一片一片的捡到了案上。
她那时岂止是心里不舒服。
简直要气疯了。
章节目录 快看我的兰花指3
回了寝宫, 一连漱了几次口, 新帝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黎善抿紧了唇,盯着案上的一叠叠奏折,眉心轻蹙, 渐渐冷静了下来。
苏舜就是为了赶她回来而已, 什么鸟禽喝的茶水, 多半就是个幌子。
想明白了,黎善又有些懊恼, 瞥了一眼杯中的冷茶, 目光再次落到了摊开的奏折上。
“……”
这奏折实在是闷。
长睫垂下,黎善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大体看了一遍,最后睨了一眼底下上奏人的姓名。
唇角一扯, 那奏折便“啪”的一声被摔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陛下……”
恰巧夏娟端着刚沏好茶走了过来,入眼的便是这一幕, 吓了一大跳。
“陛下, 时辰已经不早了。”
夏娟将茶送到黎善的跟前, 弯腰将那本奏折给捡了起来, “不如就寝吧,明早还要上早朝……”
黎善抿了口热茶, 语气平静似水, “朕明日不上早朝了。”
夏娟顿了一下,“……喏。”
那本奏折便是之前弹劾苏舜的那个老臣上奏的,这才安稳了几天, 老家伙又开始了。
无非就是官职能高一点,又瞧不上她是一介女流,便开始倚老卖的话多了。
那一叠叠的奏折,黎善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
这万人之上的皇帝位子,她本就不是为了当这个皇帝才坐上去的。
宪宗皇帝无能,膝下几个亲生孩子还被那些个假皇子压着翻不了身,可黎善到底还是要唤他一声父皇。
就算不是为了她这个父皇,为了历代的皇帝,这江山,也必须是黎家人来坐。
……
不知不觉,茶又凉了,苦得很。
黎善走神了。
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当皇帝挺好的。
至少能够让苏舜待在她的身边,她能常常见到她。
十年前,苏拾一冷不丁的就走了,再未找过她。
饶是外人夸说她脾性好,可她也是个公主,也是有脾气的。
六岁的黎善一连几天,都坐在苏拾一给她做的小木马上,眼巴巴的在后花园等。
后来夏娟看不下去了,便告诉她,说苏舜被西厂召回去了,约莫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回不来了。
偏偏小黎善这个时候硬气了起来,就算是面对的人是夏娟,她就愣是不肯承认自己在等那个谁。
几年后,长大一点了,也明白了当时苏舜为什么不来找她。
她反而更拉不下面子来去找苏舜了。
眼下她坐的这个龙椅,实则就是她拉下脸来找苏拾一的绝妙理由。
人人都有私心,这便是黎善的私心。
然而,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是……
“……”
半杯冷茶滑过味蕾,进入腹中,黎善抿了抿唇角。
果然,要说这冷透的茶,还是丞相府的好喝。
___
翌日。
新帝染了风寒,未上早朝。
奏折一叠叠的送入寝宫,案上的本本奏折高高摞起。
苏拾一被召入宫觐见。
这次,她倒是来了。
苏拾一躬身行礼,语调淡淡,“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姑姑……”
黎善抬眸看着她,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哑笑一声,“我原以为姑姑是不会来的。”
新帝昨夜看起来没有睡好,眼底覆着层浅浅的乌青。她皮肤白皙,便衬得这层乌青扎眼了起来。
苏拾一也注意到了,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这阵子,丞相大人但凡是见到了新帝,就没有不叹气的时候。
黎善有些委屈。
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丞相大人到底在气什么,不管是她怎么求,就是不告诉她。
苏拾一扫过那满桌的奏折,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眼底的乌青上,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陛下,你不必如此。”
黎善手里捏着一本奏折,半垂着眼睫,顿了片刻,倏然抬起眸来,“那,姑姑是不气了吗?”
“气啊,怎么会不气。”
苏拾一弯了弯唇,有些无奈,踱步过去抽出了新帝手中可怜的奏折,“陛下如此糟践自己,要我如何不气。”
她再抬眸时,就见新帝一改往日的沉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紧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一样。
“既然气,那为何还要来觐见。”
黎善强行镇静,一脸淡然的说着赌气的话,手却悄悄抓住了她的广袖。
“气归气,不高兴归不高兴。”
苏拾一坐在她身畔,指尖从小罐中取了些乳白色的膏状物,细致均匀的涂抹在了她眼底的乌青上,“我说过会来哄你,便会来哄你。”
“绝不会食言。”
那药膏似有奇效,涂抹过后眼睛的疲惫感便褪下了几分。
黎善张了张嘴,想要问她到底是在气些什么,转而又想起了昨夜丞相大人气走她的模样,最终乖乖闭上了嘴。
“陛下,您已经不是公主了。”
擦完了膏药,苏拾一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接着语调轻缓地说:“就算您不是公主了,也是个美人,断不可真把自己当成男子一样……”
不待她讲完,黎善偏过头,淡淡解释道:“朕不想像先帝那样无能,昨个只是熬夜批了奏折而已。”
一声浅浅的轻笑忽然响起。
丞相大人翻了翻案上的奏折,抿住唇畔的笑意,“这样看来,陛下这效率属实不高啊。”
黎善昨天夜里想了一晚上丞相大人到底在气些什么,辗转反复,那些奏折看都没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