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睿从没见过气场如此强大的女人,甚至高于大权在握的太后,但她心里一点不反感,却是对纳兰清又多了几分欣赏和敬意,她调整好呼吸,挂着笑意,“纳兰家主气势非凡,所行必有原因,下官不会多问,今日也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这深宫里人心难测,今日得知家主为救圣驾遇险,想必家主安然化解了,下官亲见你没事也就放心了。”
纳兰清见她知趣,也懂得进退,便气场微收,“谨言慎行,你还是叫我阑大人吧。”
“是,下官跟阑大人一同进宫,不谙官场之道,这宫中也无亲人好友,有幸能与阑大人成为同僚,万望大人莫要嫌弃下官笨拙,下官..真心盼望着有天能与阑大人成为知己。”林梓睿望着纳兰清的眼神透着似有似无的光芒,她所言看似官场之道,可言行举止无不是想亲近她。
初入官场,势必要站队,林梓睿只是小小文学士,有这个想法无可厚非,纳兰清见她恐怕是个有野心之人。她很聪明,想攀附纳兰清这个云栖宫之人,因为有朝一日她势必会成为太后亲信,与她同气连枝,等于是成为太后的人。
只是林梓睿除此之外,恐怕还有私心,而且纳兰清曾经调查过她,她是兵部曹大人的侄女,本是大家闺秀,不知为何忽然进宫考女官。这背景看似没问题,可纳兰清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简单。
如今煞费苦心地接近自己,恐怕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若跟她走近些,许能查出些什么。若她想对云瑾不利,纳兰清至少可以防患于未然。
“林女官说笑了,你我同朝为官,相互关照是应该的。”纳兰清语气柔和了些。
“下官见院中有酒,不知是否有幸能与阑大人共饮一杯,以赔今日擅闯之罪。”林梓睿礼仪得体,容貌清秀,衣着清雅,难以遮掩那曼妙之姿。
其实她是有私心,她想要亲近纳兰清,即便她那般清冷,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好,请。”纳兰清没有拒绝,既然她现如今这般主动示好,不如借此结交,知己知彼。
这次专为纳兰清准备的试忠诚之举,本就是一个局,以她的智慧,未必就不能看出。云瑾总能想起白天她失落的眼神和落寞的背影,难道她真的看出这是个局么?
持书在手,她已经许久没有翻页,云瑾第一次想一件事如此出神,连元熙都发现她眼在书上,心在别处。
“太后今日似有心事?”元熙轻拨灯芯,将这寝宫的灯火又增亮了一些。
红筹烛火,映衬出云瑾忧思的脸,“你可有觉得今日阑清的情绪不对?”
太后终于发现纳兰清心情不好了?元熙心中窃喜,但还是不紧不慢说道,“奴婢还以为太后心中只有皇上安危,顾及不到阑大人呢?”
“这次她舍身保护皇上,大功一件,哀家又怎会忽视她。”云瑾放下书,脑海浮现纳兰清毫不犹豫冲出去的那一刻,明明局是她安排的,结果也尽如人意,但总觉得心中有些不适。
这种不适感让云瑾有些不安,她猜想或许纳兰清看出那是一个局,或许是因为什么感到失落。从猎场回到宫中,她一直都沉默不言,甚至没有传召便不见人影。
“奴婢也觉得阑大人好似心情不佳,晚饭也没吃,听说一个人在后殿喝闷酒呢。”
“一个人喝酒?”云瑾轻叹一口气,是不是自己当时应该关心她一句,可对于她的身份来说,似乎有些多余。
总之阑清没有让她失望就是了。
“是啊,或许阑大人只是希望听到太后一句关心之言,或许是今日被吓着了,奴婢也不知。”元熙故意这般说,实则心中清楚得很,恐怕今日这场试探,早就被纳兰清识破了,那个冲出来的侍卫,她几乎肯定就是纳兰家的人。
真不敢想象,若不是那个侍卫,那两把箭是不是就要插进纳兰清的身体里。
知道那两把箭是虚箭的只有离若以及执行任务的那两人,依照的是云瑾的吩咐去办,不管是为了皇上安危,还是为了纳兰清,都不能用真箭。两人特地揪准机会,在纳兰清视野和位置最方便的时候出手。
云瑾算准了所有结局,如果那两支箭最后真的射到了皇上或者纳兰清,便可借故说怕刀剑无眼,便换了箭头,侍卫拿错了箭。纵然知道离若一定万无一失,云瑾当时还是很害怕侍卫真的把假箭错拿真箭。
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关心纳兰清一句其实也并不失身份。
“元熙,陪哀家出去走走吧。”云瑾站起身,元熙笑着上前,“是。”
她知道,太后心软了。
云瑾并不是真的要出去走走,而是向着后殿方向走去,元熙真是替纳兰清高兴,这也算因祸得福吧,太后可是主动跨出了一步呢。
纳兰清居所在后殿一进院,与其他宫人隔开,咫尺云栖宫,平日也少有人能够打扰。原本听说她一个人郁闷地饮酒,云瑾才想来看看,孰知走到门口便听到了有人对话。
“你不是说她一个人在喝酒吗?”云瑾转头看向元熙。
“奴婢傍晚时确实见阑大人一人,会是谁也在此呢?”元熙感到好奇,纳兰清平日可不会与人攀谈交好,更不会在自己居所与人喝酒吧?
只是走到门口时,远远看到纳兰清和林梓睿相谈甚欢,两人把酒问月,吟诗作对。
这...元熙郁闷地看了一眼云瑾,还从未见过纳兰家主跟人这般交好过,这个女官何时跟她关系这么好了,她可从未见过她们还有过其他交往。
轻盈的月光照在云瑾的身上,她幽深的瞳孔深不见底,倒映着纳兰清的身影。
“下次打听清楚了再来告诉哀家,我看她开心得很,哪里来的惆怅。”她面无表情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去,元熙忙脚步匆匆跟上,只觉得云瑾周身的气场更冷了。
“是....”
这次真是被纳兰家主害惨了,太后这明显的怒意,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元熙心中真是叫苦不迭。
第十四章:蝗灾
次日,纳兰清早早的在云栖宫门口待命,好似那场冷箭的试探从未发生过,反而因祸得福,让云瑾洗去了对她的疑心,这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虽然她内心很想让云瑾来关心一句,可云瑾是太后,又怎会去关心一个小小的女官?何况她还未陪朝,连官服都还没有。
纳兰清觉得云瑾真的是她软肋,能够这般影响她心情。纵然她曾经多么潇洒,多么清冷的漠视人间一切,都无法放弃对云瑾的留恋。
御花园百花斗艳,一群宫女正为花儿灌溉,剪枝。深秋的清晨,夹杂着一丝凉气,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花香,同时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也响了起来。
“哎,你听说了没有,商州闹蝗灾了。”
“听说了,百里庄家尽毁,农田颗粒无收,受灾民众跟当年瑜州的旱灾一样多了,很严重呢。”
“当年瑜州灾情死了上百人呢,不知道这次要怎么办好...”
商州闹蝗灾?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果真来了皇宫后,连消息都滞后了。她若无其事地走着,看到拾寒正在巡视,“任卫长。”
“阑大人。”拾寒很自然地行礼,如今还真是方便,他因为救驾,可以正大光明跟纳兰清说话,再也不用各种寻找机会了。
“借一步说话。”纳兰清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拾寒微微屈身,跟上前走。
两人走至一座凉亭旁,纳兰清面色凝重,“商州闹蝗灾了?”
“是,小的也是昨日刚刚得知。”
“昨日为何不告诉我?”
“小的昨日都忙着检查冷箭的事,一时忘了...”其实拾寒是觉得商州蝗灾应该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确实查宫内的事情要比宫外的重要。
“现在什么情况?”纳兰清知道这件事势必要成为云瑾的难题,她必须在云瑾下朝前了解清楚,以便先想解决之策。
“整个商州八县受灾,地里庄家尽废,当地已经采取治蝗措施,但还是没能挽救粮食,这个冬天有近五千人,将没有粮食过冬。”
“这么严重的灾情,怎会现在才传出。”纳兰清眉头紧蹙,这可不是一般灾情,对于云瑾来说,恐怕是执政以来第一次天灾了,这老天可真给她出了个难题。
“小的也不知为何现在才传至朝廷,可能是商州地域特殊,介于曾经的羽国和冀国之间吧。”
“我们在商州或者附近州县有粮铺吗?”
“必须有啊,这可是我们的机会呢,如今官府高价向各大粮商购粮,我们纳兰家的粮库充足,负责粮食生意的段掌柜还睿智得提前收购了小粮商手里的粮食,准备跟官府好好做一笔交易呢。”拾寒眉飞色舞地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纳兰清脸色已经铁青,甚至冰冷。
他从小在纳兰家长大,思想受经商者影响,第一反应想的尽是商机,而非其他。
“我们是皇商,不是奸商,谁允许你们发国难财了?”纳兰清瞪着拾寒,真不知道他是谁□□出来的,跟着自己这么久,竟还受家族那帮老匹夫的思想影响。
“啊...小的,小的知罪。”拾寒转念一想,如今国家受灾便等同于云太后受难,她又怎会不紧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