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尉同学是吧?”阿法纳西的学生伊波利特客气对站在他的面前,礼貌地邀请道,“讲座结束后,能不能和我去个地方呢?”
伊波利特,也是余慎之的笑容很真诚,和路远之有着七分像但是更为阳光温柔的脸很让人心生好感。
“可、可以的。”时尉继续扮演着没什么世面的农村小子。
余慎之来找他,时尉心里是有疑惑的,但他不知道余慎之这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路远之吗?因为知道了自己“路远之室友”身份,还是知道自己在和路远之合伙做生意。
“那就约好了,讲座结束后,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吧。”
余慎之的五官细看和路远之有着七分的相似,但不是时尉路老爷子路老太太这种熟稔的程度,根本不会将两人当成一个人。
不仅是路远之比他矮了几厘米,也不是路远之比他小了几岁,而是气质。
路远之给人的感觉很单纯,单纯的冷漠单纯的不好接近,像只刺猬似的把周身竖起无数的利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冽像是能把人皮肤割破。
但余慎之不是,论起五官,路远之更像余慎之的父亲余望,但余望和路远之的气质是天差地别的。
在气质方面,余慎之就更像余望,总是带着笑,一脸的温柔。
但时尉却很讨厌余慎之的这种笑。
太假了。
余望的温柔和笑意是发自内心的,他的眼睛永远是蓬勃且向前的,身上带着军人的利落与威严,所以给人一种强大的安全感。
但余慎之的笑却仅仅浮于表面,不仅虚伪,而且让人恶心。
时尉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时刻能把笑挂在脸上的笑面虎了,余慎之这种还不够老练没刻入血肉的假笑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优秀。
虽然是够糊弄大多数人了,但在行家面前就只能拉低印象分了。
不太喜欢。
时尉在酒店见到余慎之第一面的时候,就确定了。他不喜欢路远之的这个表哥。只是今天,又再一次地确认了。
阿法纳西是个加国人,属于白种人的发达国家公民身份让他自带傲慢,整个讲座下来,说实话,干货是有,但是其中传递的观念和价值观让时尉有些不爽。
不过时尉往周围一看,不少学生都听得很入迷。
阿法纳西的讲座是全英文的,与其说是讲座,不如说表演成分大于授课的演讲,所以他的语气很激昂,语速也有些快。
这让很多学生和老师只能更加用心地去记住去听去认。
学外语的环境很重要,在华国土生土长的他们很难脱离母语的思维和惯性去听他的内容。更别说有些人的英语只能算是哑巴英语了。
阿法纳西很傲慢,时尉很不爽,但却没有办法。阿法纳西的态度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发达国家公民一样。
瞧不上,看不起,但又为了市场“勉强”一下自己。
说白了,还是因为国家弱小,还是因为自己说话没有分量。
行吧。
换做是上一世的自己,现在肯定是愤怒地想要站起来挑着阿法纳西的逻辑错处刁难一番了,但已经过了热血中二时期的时尉更加冷静,看得也更加清楚。
哪怕今天真的把阿法纳西刁难住了,那又算什么?弱小还是弱小,只要是弱小,就没有话语权。
因为弱小,所以就没有被尊重的可能。
指望着他大发慈悲地放出同情心可怜着尊重他一下是不太现实的。
能做的,就是变得强大,强大到让他屈服地将嘴闭上表示尊重。
可以的。
时尉对自己有信心,对生养他的这个国家也有信心。
所以,第一步,先把余慎之解决掉吧。
坐以待毙被动挨打后再还击,可不是他的做风。余慎之、路振宁、杜玉芳……他要把这些人连带着他们背后的人,一连串的都给扯出来,一个不留。
“时尉。”
讲座结束后,时尉他们还要负责检查、打扫还钥匙之类的琐事,正打扫呢,时尉就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了吗?”
“你那里还要兼职不?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同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应该是有的吧,我帮你看一下啊,下午上课的时候告诉你。”
“谢了,兄弟!”
时尉店里的兼职都还挺受欢迎的,他给的工资不是多高,只是按照普通工人平均下来的工资给,但工作也并不是多累多难,干一天一个星期的饭钱就有了,还是挺受欢迎的。
毕竟现在能给提供的工作并不多,其他地方更是没什么兼职可言,时尉那边日结也不刁难人,最多只是看着人太懒,下次就不给罢了。
大学生嘛,已经不是会随意开口问父母要钱的年纪了,但花钱的地方又比以前多,不好意思开口要钱,那就要自己挣了。
“久等了吧。”
时尉和同学说着话,余慎之也过来了。
同学看了眼余慎之,有些不好意思的戳了戳时尉的手臂:“时尉,你认识他啊?诶,不对,这个洋鬼子华国话说得还不错嘛!”余慎之在刚才的讲座期间一直都是跟在台上做着阿法纳西的助手,所以同学也以为余慎之是外国人来着。
余慎之的穿着打扮和他们不同,即便是燕京这样零下的气味,也是穿着衬衫马甲西装皮鞋,再加个大衣和围巾,他在加国长大,和他们一样,都是以肉为主食,所以个子很高,看着人既精神又神气,眉宇间是说不出来的自信飞扬。
而时尉和他们的同学们,自然是怎么暖和怎么来,里面套着秋衣秋裤,套上毛衣毛裤,外面还要裹层棉衣棉裤,出门的时候帽子、口罩、围巾、手套一应俱全,只剩个眼睛没拿防风镜保护上了。时尉他们不仅穿得厚,而且衣服都是耐脏的灰色系,再好的身材也只能被长宽拉得又矮又胖,什么修长什么优雅绅士就更他们完全搭不上边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衣服虽然不能决定一切,但至少在第一眼看过去,余慎之的形象就能给人眼前一亮。哪怕是只有三分长相的,靠着衣服身材一撑,也有了七分,更别说余慎之还有张格外温柔俊美的脸了。
阿法纳西教授在上面讲话的时候,周围就有不少姑娘眼睛放光地盯着,一些男神的眼里也明显露着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同学看了看余慎之,又瞥到自己灰扑扑甚至已经磨得有些起球破损的袖口,有些尴尬地退后一步小声地和时尉说:“他应该是找你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走了啊!”说完就匆匆跑了。
时尉大概猜到了一些同学的心理活动,也没多挽留,只是微低着头,手指扣着衣服下摆,有些局促地说:“伊波利特先生,我很快就扫完了,麻烦你稍微等一下。”
余慎之笑着点点头。
时尉扫完地,将还钥匙的任务交给班长。
“欸,时尉,那个伊波利特先生你很熟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啊,总觉得有点眼熟。”时尉他们的课有些也是路远之感兴趣的,加上平时和时尉在一起的时间不少,像班长这样自来熟乐观活泼的性格,和路远之相处的也还不错。
班长是个典型的交际型性格,朋友多,见过的人多,对长相的敏感度还是有的,路远之和余慎之的发型气质虽然都不相同,但五官相似度高,像班长这样的,看着余慎之就觉得有哪里熟悉,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
大概路远之和余慎之站在一起的时候,班长就能恍然大悟了。
“不是很熟,我也才第二次和他见面。可能是有什么跑腿的活要交给我吧。”时尉无奈地说道。
班长顿时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燕大大礼堂来的国外教授不少,甭管在台上什么样,反正面对他们这些打杂的学生的时候,很明显的就能感觉到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区别只是有些明显有些不明显。
大概是有本事的人共同点都是差不多的,反正班长觉得这些人最熟练的,就是使唤人,拿个就离自己几步远的水,也要叫人来使唤一下。
余慎之带着时尉来了doux,这个时候虽然到了饭点,但店内还有不少客人,时尉和余慎之进来的时候,穿着白色制服围着黄色围裙的店员以为时尉是来检查的,不过看到时尉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洋气很不一样的男人,便猜到他是带着客人过来的,于是笑容便变得柔和收敛了不合时宜的热情,送上了菜单。
时尉拿着菜单问他:“伊波利特先生,您是习惯喝咖啡还是茶呢?”
“咖啡就可以了。还有,时尉同学,叫我余先生就可以了。”
“那我也要咖啡吧,伊波利特先生,要一点甜点吗?”
余慎之摇了摇头:“这样就可以了,本来我也只是想找你谈些事情。”
甜点屋的空间很大,灯光明亮轻快但不轻佻,大玻璃窗前摆着的甜点漂亮且精致,墙上散落的书架活泼不死板,整个店给人的感觉安逸又舒适,如果想要一些更加安静的氛围,角落里微暗的灯光也可以满足。
店内和店外是完全两个世界,雨夹雪的天气让人走在路上都不好受,但是店里却温暖得让人想要脱去外套。时尉注意到,余慎之在坐下来的时候腰部背部微微动了动,像是一直发抖而变得僵硬的肌肉终于能得到片刻的休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