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等下去,即便拿到八宝枣子怕也是要等到日落西山。九卿有心要换个好位子,拿了些银钱挨个儿给,终于换到了个中间位置。再往前,大家便不肯换了。
即便如此,九卿仍是花了一个时辰,才买到八宝枣子。生怕错过元绣服药时候,九卿一路紧赶慢赶才终于赶到。冬日天冷,她到时额头带着薄汗,红玉端着热腾腾的药有几分吃惊,忙问她缘由。
听罢,红玉将手里的红木托盘塞在九卿手里,温言道:“朱姑娘,红玉厨房还未熄火,又无人看顾。得回去看看,你替我将这药送去给小姐服用罢。若是小姐怪罪下来,你说我便可。”
也不管九卿接没接住,红玉手一松,九卿不得不顺势借助。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红玉已飘然远去。
九卿整了整脑中纷乱念头,推门之时还是稍显犹豫了片刻。不过很快,就踏步前行。
元绣听到推门声音,仍以为是红玉送药。懒在床上,出声让红玉将桌上手炉给她拿过去。九卿默不作声,将手炉往红木托盘里一放,走近牙床后,把托盘放在床边小木凳上。
“就放这罢,我自个儿喝药便是,你将那手炉拿——”
元绣将帘子一掀,见着床边杵着的九卿,顿时一愣。
“你怎会在此?”
“我……”
“红玉呢?”元绣眼神一利,下了逐客令,“不管如何,东西已到,绣都要谢过朱姑娘。病房不宜多待,还请姑娘离开。”
“我今日路过如意斋,正好见人不多,买了八宝枣子。用来下药,再适合不过了。”九卿宛如献宝一般将装枣的罐子递上,一手端药,一手拿罐,等着元绣来取。
谁知元绣将药一口饮尽,却看也不曾看那八宝枣子,望着九卿的目光带着几分古怪:“你为何买这枣子?”
“听闻小姐爱吃。”
元绣又问:“听得谁说?”
九卿迟疑片刻,飞快答道:“红姑娘。”
元绣并未善罢甘休,追问道:“红玉还是红燕?她们又是如何说的?”
九卿不知为何元绣突的连连发问,只好瞎编了些话来搪塞。谁知她每说一句,元绣的眼神便锐利一分,等她说完,已是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看她。
“这枣子小姐还吃么?”
“不敢劳烦!”
这话说的又快又怒,真是把九卿惊到了。她百般思量,也不知错在何处。
“可是我说了错话,做了错事?还望小姐指教。”
等了片刻还未听到后文,九卿上前一步想要拉开帘子。谁知床上元绣同时掀开,下床步步逼近,倒是把九卿逼得倒退数步,倒吸一口凉气。
“绣从不喜甜食,红玉红燕身为近侍之人,又怎会不知?也不知朱姑娘这话从何处听来?想必只要是府内人,都不该有此想法。”
“我——”
见九卿欲反驳,元绣又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地盯着她,语调淡漠道:“世上机会,总是稍纵即逝。没了便是没了,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朱姑娘聪明伶俐,想必懂得这个道理。”
“我懂——”
“你懂得,可总有些人不懂得。我曾许诺,若三月内江九卿未出现,我便青灯古佛了却余生,如今再有两日,三月之期满。届时,妙音师太会来为我落发。绣这一生,无甚长处,唯独果决坚毅,说一不二,到时即便是父亲来了,也是没有用的。”
她每说一句,逼近九卿一步。待到她话说完,九卿已被逼至门边。元绣手一推,就踉跄着跌出门外,连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子。
“病房污浊之地,闲杂人等勿入,朱姑娘还是少来为妙。心意,绣已收下。请!”
话毕,门已在九卿面前砰的关上。
方才那番话宛如惊涛骇浪拍打在九卿心头之上,令得她久久不能回神。屋外天寒地冻,待得久了,才总算是清醒过来。
“阿绣……”
颤巍巍一声低呼,很快消散在呼啸冷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元旦胡吃海塞,导致急性肠胃炎,肚子难受的要命,不是故意失踪的_(:з」∠)_
顺便说句,第二卷 马上要写完了23333
第六十六章
九卿在元绣闺房外徘徊数步, 思来想去, 做下决定。在元府长久待着, 终究不是件好事。到底是要果决离开, 还是说出真相,在想清楚之前, 不要再踏足此地了。
心在再是沉重,但九卿也还是举起步子离开院子。走至院门之外, 恰巧碰上一人。步履匆匆, 完全没注意到从里走出的九卿, 两人都是心事重重,就迎头撞上。
“哎哟!”
九卿定身细看, 那不是元定均是哪个?这个时候,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看起来满腹心事的模样?
“元老爷,你没事吧?”九卿上前一步, 要伸手扶他,却被阻止。
元定均道:“我还有事, 先走一步。”然后与九卿错身而过, 拄着拐杖就就走到后边院子里。
不知怎么的, 九卿想起元定均的神色,就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好似要发生什么重要事情一般。她有想过回头去看看,但又担心被其他人见着,心生疑惑。踯躅片刻,仍是决定回去。
冬日天黑的早, 九卿还未用膳,就看到红玉满脸急切忧心地冲进来,肩上还落了些薄雪,想来外头是又下雪了。
九卿捧着一杯清茶,出声想问她所为何事。但刚张嘴就被红玉打断。这要在往日是决计不能发生之事,红玉极懂规矩,将她待如上宾,哪会如此莽撞做出打断客人说话事情,可见事态之严重,已超出她可承受范围。
此时,九卿脑中又想起白日撞见元定均之时,他的凝重面色。
“姑娘,小姐……小姐她往这来了!”
“啊?红玉姑娘,你慢慢说,到底是发生了——”九卿通过大开的房门正巧瞥见匆匆而来的元绣,观她脸色,十万火急。一见九卿,脸色一冷。看在九卿眼中,只觉得那一人,那一眼,比那冰天雪地都冷上几分,透骨几分。
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红玉,出去!”
还未靠近,便已出声。
元绣声音冷冷地,听得红玉身体一僵,看了九卿一眼便行礼倒退飞快离开。很快,就只剩下九卿与元绣。
“元小姐大病未愈,怎的想起来找我了?”九卿不知所为何事,小心翼翼看她,“快些进来,莫要着凉。”她伸手想去拉元绣,却被她倒退半步避开。
元绣望着九卿的模样古怪非常,九卿品不出,只觉得有种浓烈的情感蕴含在其中,黑压压的堆在九卿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问元绣到底为何来此,可却不知从何开口问起。只有沉默,两人一同沉默下去。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元绣。
“他死了。”
轻飘飘的声音,散在空中,像是羽毛落在九卿的心头上,让她心尖猛地一颤,不敢置信道:“谁?谁死了?”
“他。”
元绣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透过九卿,看向她身后的另一个人,步步朝她走来。眼神飘忽,逼得九卿节节倒退。
“你来后,阿爹便花重金派人去寻他。今日来与我说,他遭仇人追杀,被逼得坠落山崖,再无踪迹。他们都说他死了,回不来了。连阿爹都这样说。”元绣突的笑了一下,像把刀凿入九卿的心。而后又见她捂着唇吃吃笑起来,尖锐地说:“他死了!”
“说不定……说不定他落崖保住了命,还得了什么机缘?小姐莫要难过了,一切都还是个——”
“你该恭喜绣才是,这是个大大的好消息,绣高兴,何必难过?”
她脸上始终带着笑,只是那笑总比哭还来的让九卿难受。
九卿上前,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元绣。可她却不愿让九卿触碰,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屋子。
“绣来知会朱姑娘,心结已解,明日便会请妙音师太来为绣落发。届时,还请姑娘来为绣做个见证。”元绣笑盈盈地遥冲她行了一礼,宽袖一扬转身离开。
“阿绣——”
江九卿鼓足了勇气才喊出了这一声,可元绣却听不见了。
她倒在地上,泼墨一般的乌发铺在雪地上,美的像画。
这一刻,天地像凝固了。
九卿呆愣了片刻朝她冲去,扑倒着元绣身前,半跪着将她搂入怀中。九卿喃喃地叫着名字,怀中佳人却再无应答。
只是气若游丝,肌肤滚烫。
一滴眼泪自九卿眼角滑落,埋入雪中。她踉跄着将元绣抱起,背影在风雪中渐渐消失在了院中。
阿绣,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肠胃炎刚好一点,我又发烧了……
这种天气大家要多注意身体啊orz
第六十七章
元绣高烧不退, 府内大夫名医走了一波又一波, 却仍不见好转。元定均着急, 数日不曾合眼, 终于也在元绣病倒后的第五日,急火攻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若不是紫苑端茶进屋, 只怕还不晓得此事。
两人一倒,跟丢了主心骨似的, 府内人心惶惶。各屋各院内丫鬟小厮大气不敢喘, 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惹的主子动怒发火。
一灰袍老者,手提药箱, 自屋内匆匆而出, 还未走远,便被人叫住。他看起来无奈至极,叹息一声, 还是停住步子,“这位姑娘, 元小姐这症状老朽无能为力。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心结一日不解, 这烧就退不下去。老朽医术不精,还是另请高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