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声,就令九卿喜笑颜开,把那根杂草一扔,拍着手乐道:“这样的鸟儿才能俘获芳心,你多叫叫,说不得小姐就把你收了,到那时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小毛毛~~”
小毛毛又叫了一声,朝着九卿猛地传过来,不晓得是不是怒地想要咬他,可奈何有笼子挡着,只能一声又一声地高高叫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红燕正在提元绣梳头,她的手是几个姐妹里头最灵巧的一个,所以才总被留下来替她梳妆。因此红燕年纪虽小,确是元绣身边除了红玉最看重的一个。
“小姐,姑——江公子在外头等你呢。”红燕刚想叫姑爷,可想起了之前被教导的话,仓皇改了口。
元绣心中一沉:“你今日怎的改了称呼?”
红燕老实回答:“小姐,我也不晓得,这几日听几个小姐姐们说,江公子总是不让她们叫他姑爷,都好几回了,只让叫江公子,我只有听他的吩咐了。”
元绣沉默不语,只是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抬手轻抚侧脸,低低地叹了口气,“红燕,我有几日不曾犯病了?”
红燕听得一惊,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照实说便是。”
“大约是四日了。”小姐偶尔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是极少有的。每当这种时候,就连红玉姐姐这样的老人都会些心里头发虚,更别提她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话说完,手心已然出了些汗,微微濡湿。
“也就是说自打这位江公子来了后,我便没有发过病。”元绣这么说着,可却又不像是高兴的模样,又跟着叹了口气。
红燕就有些不解了,问道:“小姐,这分明是好事,说明江公子果然是我们元府的吉星,你为何叹气呢?”说话间她已经挽好了头发。
元绣站起身,走了几步才回头看着红燕苦笑,“你还小,懂什么?世事无常,有时候你看着是好的事情,说不得在某些时候又是坏的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已经扶到了门上,深深呼了几口气就拉开了房门。
南方的春末已经有些热了,元绣惧寒,这种太阳大出,暖风微醺的天气对她来说最为适宜。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中浊气一扫而空,就听到极为悦耳的鸟鸣声叽叽喳喳地响起。
她偏头朝花架看了一眼,九卿弯着腰,正在逗弄笼子里的鸟,头发散落挡住了脸,衣摆搭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太过随性,不像书生客,反倒像是浪子更多些。看到九卿动作一停,转过身来,元绣倒退半步,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冷然了。
“你不要过来。”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九卿的热情,一时间他高高提起来的步子僵住了,看到元绣脸上的疏离和畏惧,九卿苦笑一声,只能收回脚。
他倒退两步,露出身后石桌上的鸟笼,作了个揖,朗声道:“小姐安好,卿昨日上街,正巧看到有小贩挑担沿街叫卖这些小东西,我见着好玩新奇,一看相中了这只雀鸟。小姐平日喜欢清静,这鸟倒也文静乖觉,又好看可做观赏之用,闲暇无聊逗弄逗弄,定能解乏。”
元绣不说话,只是打量着他,不明白九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姐刚起,还未用膳,是卿打扰了,卿这就告辞。”说着留下石桌上的鸟笼,向离他好几丈远的元绣道别,穿过院门离开了。
红燕收拾完了东西,慢一步出来,就只看到了一道背影,有些茫然,“小姐,江公子是来做什么的?怎的就这么走了?”
元绣紧绷的嘴角一松,抿了抿唇,手指着石桌,淡淡道:“送鸟。”说着就提步走到石桌边,拎起精巧的鸟笼子看了看,果然如他说的那般,鸟儿漂亮,叫声动人,看着颇讨人喜欢。
“啾~”小毛毛叫了一声。
元绣心头微动,见到桌上的那根草杆,很自然的捡起来挠了挠小毛毛的额头。也许是她看着美丽文静,动作温柔,小毛毛不似同九卿那样胡闹,而是享受的蹭了蹭,娇滴滴地啾了几声,撒娇似的。
这厢玩儿的正开心,忽然就见红玉提着裙角跑进来,口中嚷着:“小、小公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小霸王元清》:周六晚更新~
第四章
元绣头也不抬,只是逗鸟,好像听不见红玉说的话,过了好半会儿,她逗弄的累了,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哦?回就回了,何必大惊小怪,这本是他的家,他当然是去得也来得。”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平,毫无波澜,旁人听不出丝毫喜怒。这就更加让人觉得紧张,生怕说错了什么。
就连平时比较大大咧咧的红燕都屏住了呼吸,而红玉更是额头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她来时恰巧碰到离开的江九卿,说来也怪,他刚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鸟笼子,可走了的时候却两手空空,见到她只是略微点头示意,要换做以往肯定要停下来跟她嗑叨许久。本来红玉心里就提了点疑惑,又听到元绣带着点火气的话,连她都有些不大敢说话了。
“说罢,他又干出了什么混账事?”元绣将手中的杂草丢掉,用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指,刚站起身,旁边的红燕就利索的弯下腰替她抚平裙角,拍落草叶。这一套动作全做完了,元绣才指了下鸟笼子,扬声道:“也不知它叫什么,到时候再说,你帮我好好照看着它。”
“回小姐,少爷刚回府,就抱着老爷的腿大哭了起来,说是那李大人如何如何的虐待他,还说老爷如果不替他讨回个公道,就赖在那儿不走,老爷大怒,正抄了棍子,发狠话说是要打断少爷的腿……”话越说到后面,红玉的声音就越弱,说到现在已然像只蚊子似的嗡嗡直叫。
她待在小姐身边多年,当然是了解小姐的性子。她是个重孝道的人,本就看不惯少爷为非作歹的纨绔行径,再兼她身患疯病,时而清醒时而魔怔,性子越发的喜怒无常起来,旁人无从推断她此刻的心意,也就不晓得她接下来打算走什么,都只能各自如履薄冰地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元绣几人还没赶到小院子里,老远就听到哀嚎一声又一声地响起,到最后甚至劈了音。后边跟着的几个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抢先超过元绣冲到前头去,可身为下人,却不能这样逾矩,看的元绣笑了一声,“你急个什么劲儿?”
红玉有些讪讪,使了个礼,不大好意思道:“当时少爷特意让我来找小姐,搬救兵的,说是慢了一步,可能今后就得当个瘸腿郎君……”还说瘸腿公子也不潇洒,央她快些。
说到这里红玉心中暗自悔恨,当时要不是她好奇,也不会丢下身边的一众姐妹,跑去看小公子。
都说是好奇心害死了猫,果然是大实话。
“他也知道父亲是个火爆的性子,他也该治治了,吃点苦头也未尝不好。”元绣哼了一声,徐徐地走到小院子,正好看到元清跟个泥鳅似的,两只腿在空中乱蹬,在那手臂粗的木棍将落而未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开始嗷嗷乱叫。那叫声之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施以如何残暴之罚,可事实上,那木棍不过轻轻一触,就已然被他两只脚灵活蹬开。
他只不过被磕碰了两下,反倒是元老爷累的气喘吁吁,满面通红,额头冒汗,这么看着,不知道谁才是受罚的那个呢。
“不知他有哪处值得人为他担心?”元绣瞥了红玉一眼,冷声道,在她身旁的红玉头低低几乎要垂到胸口处,她总是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所以虽然得到元绣信任,可论起贴心,还不及胆小怯弱的红燕。
正在元绣说话的当口,九卿早就已经看到了元绣。他手里捧着一盆子小巧玲珑地盆栽,看一株精心培育出来的新种兰草,见到元绣训斥红玉,他慢悠悠地走到了元绣的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喜滋滋地唤了一声,“元小——”
他这姐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元绣已如惊弓之鸟,浑身震了一下拂袖跳开,那手正好打在九卿捧着的兰草上,就听到“砰!”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一声闷闷地响,地上已经是泥土四溅。
九卿脸上一副肉痛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开口惋惜,就听到院子那头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地嚎哭,声音之大,中气之足,简直震人发聩,让人目瞪口呆。
“啊啊啊——”
元绣脸上的惊惧都化作了惊愕,和九卿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九卿朝着那喊叫方向瞥了一眼,见到元清抱着一只腿满地打滚的模样,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不大确定道:“莫不是刚才我不是幻听?确实是听到了一声骨裂声音?”说到这里,九卿脸色大变,当即“哎呀呀”叫唤,匆匆忙忙朝着元清赶去,蹲在他打滚范围之外两步的地方,指着那断成两截的红木棍子,心痛道:“元老爷你下的手也太狠了,连木棍子都给打折了,不晓得元少爷的腿可还好?”
说到这里旁边的人才手忙脚乱起来,跑去叫大夫的叫大夫,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还有准备抬起元清却被他一巴掌扇开的,看到这场面,本来刚下去的那股子邪火又腾地冒了起来,元老爷脚在地上猛地一跺,哼了一声恨恨道:“你们哪个敢把他扶起来就是跟我过不去,既然跟我过不去,那今儿个就打铺盖跟着元清这混账东西一块过日子去罢,元府庙小容不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