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夜的语气冷得骇人,那国师有些尴尬,正欲退下的时候,雪国的王后又来插了一脚,“我儿,真是把这祥鸟当做宝贝了?”
徐晚羊想,他见到的书中人物真是变得一个不剩,这个王后是他本着对妈妈最完美的期待和幻想写下的,集女子的大气和端庄于一身,是雪国的好王后,更是容夜的好母亲。
可是眼前这位,嗯嗯,除了外形过关,这话中的语气,却不是偏向他儿子的。
“母后。”
“夜儿,母后是怎么告诉你的,雪国的国师,也算是你的恩人,怎么这般没有礼数?”
容夜没有接话,那国师惯会给自己台阶下的,俯首道,“王后娘娘所言,嵌之实在惶恐,今日之事都是嵌之的错,不该去动殿下的宝贝。望殿下不要怪罪才好。”
容夜冷冷看他一眼,这王后已经走到他跟前来,脸上的表情也算是慈爱了,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衫,“好了,就算是别人不该动你的宝贝,可身为雪国的王子,度量也不该这么小。况且再多不久,你就更不能做小孩子了。”
“母后这是何意?”
“森林国已经派了使者过来,梦朝公主,马上就要来了。”
梦朝,梦朝。听到这个名字,徐晚羊简直喜极而泣,就是容夜的公主啊,我的天啊,总算是要来了,等到容夜娶了他,小爷我就解脱了。梦朝那般善解人意的人儿,一定可以排解容夜的忧愁。
来雪国这么久,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今日的风雪已经落尽,徐晚羊这只鸟懒洋洋的倚在窗前,享受着夕阳将近的余晖,日常看起来洁白的羽毛在夕阳下散发着五色光辉,炫目得让人挪不开眼,不过此刻徐晚羊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奇景,不然又要吹嘘好一阵子了。
哪里的夕阳看起来都总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徐晚羊心里想着这位梦朝公主,按照他书里的童话故事,容夜娶她都要经历一番不小的挫折,那放在这样现实的雪国里,一切都由不得他掌控,那这梦朝,果真能和容夜如愿成婚吗?
他很忧虑,本祥鸟真的很忧虑!
太阳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了,夕阳看完也该肚子饿了,可他突然突发奇想往下一探,这头一伸不要紧,妈呀他可是有恐高症的人,仗着自己长出一对翅膀,竟然在这么高又没有安全措施的窗台上看夕阳,这是活生生的找死啊!
而没等他更头晕目眩一点,一个有些惊慌的声音道:“小心!”
第8章
接着一道强有力的力量抓住他的胳膊,把徐晚羊从窗台上拉下来,注意,是胳膊······
他好像第一次离容夜这般近,这双深若寒潭的眼睛竟这般好看,那是因为少了猜忌的缘故,容夜拉着他的胳膊,两人之间,就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徐晚羊盯了容夜好久,笑容终于一点点扩大,欣喜的跳起来:“容夜,容夜,我知道了,是因为太阳!”
“嗯?”他不解。
“我说我变成人的时候啊,是因为太阳落山了,想一想,我上次穿过来的时候是晚上,而一到早上我就变成白鸟了。可是刚刚,刚刚是太阳消失了,我又变回人了,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
从刚刚那个五彩祥鸟,变化成人的模样,他尽收眼底,想不到,此人说得竟是真的。
“真的,那你这回信我了吧。容夜,”徐晚羊手腕被捏得发痛,“那个,你先松开。”
容夜这才注意到,脸色微微一动,松开他,也往后退了一步。
徐晚羊甩着自己的胳膊,来来回回的走,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我总算是知道了,原来是因为太阳,那就是说,我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能变回人形,可怜了我这副英俊的身躯,到了夜里才得一现。”
容夜看他一眼,掀了掀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过这都不重要,”徐晚羊又跑到他跟前,“最重要是这个梦朝公主,容夜,王后让你过去,是不是说她的事?她什么时候来雪国啊?”
容夜走到茶桌前,盘腿在毛垫上坐下,只优哉悠哉的沏起茶来,徐晚羊摸不定他的性子,隔着一张桌子急急问道,“梦朝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还未定下。”
他叹口气,不过又道,“那既然王后提了,想来也不远了。”
容夜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颇有一番味道,徐晚羊撑着脑袋看一会,接着自顾自端了一杯茶水过来,一饮而尽道,“渴死我了。”
容夜淡淡道,“第一遍不是喝的,是洗茶温杯所用。”
徐晚羊一挥手,“哎呀哪有这么多讲究,能喝就行。”
容夜不语,一会儿他面前连同杯盏推过来一杯茶,清香扑鼻,徐晚羊不自觉中坐直了身体,慢慢品了一口,还是笑得张狂,“好茶,果然好茶!”
对面的人面色未动,整个人竟是稍稍松缓下来。
一会儿,雨川这小妮子进来拜道,“殿下,现在是否传晚膳?”
“传吧。”
“是。”她正准备退下去,忽而看到坐在殿下对面的徐晚羊,不由得惊了一声,徐晚羊笑眯眯的对她摆摆手,她自觉失态,后匆匆退下去了。
徐晚羊吃了一天的鸟食,想到晚上终于能开开荤,没想到这殿下吃的也太素了点,桌子上一溜烟的青色主食,看得徐晚羊脸都绿了。
他拿着筷子忍了忍,“殿,殿下,你不要告诉我,你不吃荤食啊。”
“正是。”
“我晕。”徐晚羊扶额道,“真是搞不懂,肉那么好吃为什么要戒肉呢?”
“食不言。”他淡淡道。
“哦。”
食不言,寝不语,那都是他姥爷对他说的话了,可他在家吃饭哪次不跟打仗一样?
不过,清粥小菜也胜过那鸟食了,徐晚羊虽然嘴上抱怨,但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故意吃得很慢,容夜吃完有事先出去了,他勾手招来一旁的雨川,姑娘傻乎乎的上前,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小脸红得不成样子,“公,公子有事吗?”
“你怎么不好奇我是谁啊?”
“殿下的事,奴婢不敢多问。”
“这样啊,我就想问问你,你这宫里有没有······”
“酒?”她惊得猛然抬起头来,徐晚羊道,“是酒又不是毒药,怎么这宫里还没有啊?”
“有是有,不过殿下一向不喝酒的,所以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你家殿下有什么不戒的,干脆出家当和尚好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雨川想笑,可是又不敢,只是福了福道,“酒是有的,公子想要的话,奴婢去找找看。”
徐晚羊抱拳道,“有劳姑娘了。”
不得不说,雨川真是个实在的姑娘,找来的酒真真是烈得过瘾,想从前他在夜店和哥几个瞎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厉害的酒。
抱着那圆滚滚的酒壶,只喝了几小口,嗓子便辣的厉害,胸口处也像火烧一样,酒害人,就是越难受越想喝。
容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在窗前半醉的身影,还真是胆子大记性也差,也不怕掉下去摔死。
徐晚羊感觉一道白色的人影在自己对面坐下,嘴巴一咧笑道,“容夜,你来了,我托人找来了美酒,你要不要尝一口?”
那人没回答,徐晚羊自讨没趣,看着窗外漫天星辰,天空像魔法师的黑布,那星子就像一颗颗巨大的钻石,不由得心里有些感慨,“这人再怎么变,景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啊,这样好看的星星,在我们那里是看不到了。”
容夜沉吟了一下,问道,“就算亲眼所见,我还是不确定,你到底是谁。”
“别说你了,连我自己也不确定。我曾以为,我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这个雪国,还有你,都是我创作出来的产物,但是,但是现在一点都不像,你和我书里的人物,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所以我也很困惑,我到底是谁。”
容夜虽听不懂他说的半个字,还是问道,“那你为何要来?”
“为了你啊。”他像是在半梦半醒间,又笑着道,“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过不去自己的这一关。”
“我与你,有何关系?”
一阵冷风吹来,徐晚羊打了个哆嗦,酒也醒了一半,“是啊,什么关系呢,你应该是个独立的人。容夜,你其实不必太过纠结,我也解释不清我的来历,你只需要知道,我绝对不会是害你之人。至于关系嘛,就当是缘分喽。”
“缘分?”
“对啊,所有解释不清的关系,都用缘分二字来解。我向来最讨厌那些条条框框的,你在我面前,就自在一点。大家相遇一场,了结完我心里的疙瘩之后,你继续做你的殿下,我也就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去了。”
容夜又问道,“你心里有什么疙瘩?”
“那你能先告诉我,你到底遭受了什么?背负在你身上的重担,又是什么。”
他脸色骤然变冷,又恢复了那般刀枪不入的模样,起身,一挥衣袖,声音清冷,“你醉了。”
“容夜!”徐晚羊连连叫了几声,那人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