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嗯”字凛暮故意贴在沉默的耳边说的,沉默没躲,就是耳朵尖红了起来。
凛暮也不一直逗他,见他洗菜,就离开了。
明明沉默如今也二十二岁了,却仍旧爱害羞脸红,这一点怕是多少年都不会变,只要对象是凛暮,就不会变。
院落内有个丰富的小库房,库房里有冰室,里面的东西都是凛暮提前让人准备好的,沉默洗完菜跟着去看了看,更加确定凛暮是打定主意在这里长住的。
晚膳两人吃的简单,一碟普通的腊肉炒菜,一锅土灶蒸出来的米饭,但沉默却吃得极为满足,菜是他洗的,凛暮炒的,米是他淘的,凛暮蒸的。
这里面,全都是他们两个互相之间真挚的心意。
吃完晚膳,凛暮去洗碗,沉默便迫不及待的扑进了那一处温泉。
曾经在光烬殿,凛暮的那一池巨大的温泉可是让沉默在心里暗暗羡慕了许久,如今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一池专属温泉,虽然不大,但也让沉默心里欢喜。
温泉是活水,不怕时日久了脏污,沉默脱了衣服,伸出脚尖探了探温度,随后坐了进去,在身体没入到温暖的水里时,他忍不住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凛暮洗完碗,在卧室没找到沉默,就猜到了他在这里。
“刚吃完就泡温泉,对身体不好,至少要走一走。”
沉默一听凛暮的声音,露在外面的肩膀便往水下沉了沉,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看着凛暮。
凛暮见此眉毛一扬,走了过来。
他走的很慢,边走边解开系带,拖去了衣袍,等到站在沉默面前时,已经是衣衫尽褪。
沉默抬头,便看到了不该看的,立刻低头避开了视线。
凛暮到无所谓,大大方方的展示给沉默看,顺便坐在了池边,伸手解着腿上安着的假腿。
沉默见此,偷偷的划到了温泉的另一处,与凛暮拉开了最远的距离。
把假腿放在一旁,凛暮就下了水,长臂一伸,就把沉默又拽了回来,“躲什么?”
沉默摇了摇头,身后贴着的就是凛暮的胸膛,在水温下,两个人的皮肤温度都不低,此时吃饱喝足,便势必会发生点别的什么事情。
两人在一起四年,已经算是老夫老妻,有些事情,沉默害羞,却也不闪躲。
却不想沉默刚扶在池边,就觉得腹部一阵恶心,捂着嘴,拼命隐忍。
凛暮见他异样,立刻伸手轻拍他的后背:“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沉默不敢松手,要是不小心吐了出来,沾染了这一池温泉,那就罪过了。
他用手死死的捂着嘴,过了好久,才强压下了那一阵汹涌的呕吐感。
本被温泉熏红的脸颊,也迅速苍白下去。
凛暮伸手揉了揉他的腹部,沉声说道:“先别泡了,去床上躺会。”
沉默虚弱的点点头,凛暮便用力把他抱了起来,随手扯过外袍裹在沉默身上,自己倒是大大方方的裸着,他没带假腿,行动不便,便用轻功飞掠回了卧房,把沉默放在床上,问他:“可是肚子不舒服?”
沉默见他一身光裸,侧开了头,“你先穿件外袍……”
凛暮伸手拽过一件玄袍随手披上,调笑沉默:“这时候还想着别的,此时又无别人,你若是喜欢,日日不穿我也不会介意。”
沉默脸色仍旧苍白,却忍不住喃喃:“谁会日日不穿衣服……”
凛暮粗通一些医术,但只是皮毛,他伸手探了探沉默的脉搏,长眉微皱:“应当是胀气,可能晚上吃的急了,缓缓就好了,我去找些开胃的东西给你消消食。”
沉默点点头,有些羞愧,他晚上的确是吃的太多了。
屋内夜明珠点缀,光线明亮,沉默有什么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凛暮全都看在眼里。
他伸手刮了刮沉默的鼻尖,“下次吃的慢一点,别太急,这么久了,你吃东西还像个饿极了的小狼崽。”
沉默拍开他的手,身体往床里拱了拱,意思不言而喻。
凛暮哑然失笑,刚穿上的外袍复又褪下,立刻上了床把沉默搂在怀里,“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话落,一挥手,玄色的长袍就翻飞盖在了夜明珠上,室内的光线暗了下来,渐渐只能听到两道呼吸,从交错到交缠,最后步调一致。
沉默以为他这次的恶心感可能只是胃胀气,消化不好,却不想这种症状一直持续了下去,并且越来越严重。
一日凛暮中午炖了鱼,沉默最爱吃凛暮做的鱼,烤的、炖的、清蒸的,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却不想这一次,鱼还没上桌,只是闻到了点点味道,沉默脸色就白了,可那是凛暮炖的鱼,沉默便忍着,一直没说。
直到鱼上了桌,凛暮坐在沉默身边细心的给他挑刺,把挑好刺的洁白鱼肉摆在了沉默碗里,沉默忍耐着拿起筷子,夹起鱼肉入口,瞬间,便跑出去蹲在院落内的花丛边呕吐,他今日刚起时没有胃口,一直没吃东西,到现在便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凛暮追了出来,慢慢的拍抚着沉默的后背,“我已传了信鸟,大夫大概明日就能到,你哪里难受就跟我说,不要忍耐。”
沉默干呕半响,模样并不好看,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口水挂在唇边,可凛暮却丝毫不嫌弃,他用巾帕为沉默擦脸,问道:“沉默,你到底怎么了?”
沉默摇了摇头,无力的靠进凛暮的怀里,他现在闻什么味道都恶心,什么都不想吃,只有凛暮怀里清淡的檀香味能让他好受一些。
“沉默,你这样不行,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沉默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凛暮胸口,想了许久,说道:“我想吃酸梅子。”
凛暮一愣,“酸梅子?”
沉默点了点头,“嗯,越酸越好。”
凛暮伸手按着沉默肩膀,将他推开一些,看着他打量了许久,最后目光落到了沉默平坦的小腹上。
沉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没有人比凛暮更了解,毕竟沉默的全身,他有哪里没有亲手碰触过,抚摸过?可如今沉默的反应却又那么的诡异。
“你……”
沉默疑惑的看着凛暮,“怎么了?”
凛暮最终摇了摇头,“现在不是产梅子的季节,要人送来需要些时候,我去冰室看看有没有准备好的腌梅子。”
一听可能有腌梅子,沉默眼睛一亮,觉得口水瞬间泛滥了起来了。
最终,凛暮坐在沉默身边,看着沉默一颗接着一颗的吃着梅子,那梅肉腌渍的时候已经取掉了核,沉默吃着方便,不一会,一小碗就见了底。
见沉默吃的那么开心,凛暮轻声问道:“好吃吗?”
沉默使劲点头,手指捻起来一颗,凑到凛暮唇边,“你尝尝?”
凛暮垂眸看着眼前白生生的指尖内捻着一颗深褐色的腌梅子,缓缓启唇把梅子含进了嘴里,立刻,就皱起了眉毛。
沉默期待的看着他,“好不好吃?”
凛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把伸手按在沉默后脖颈将他拽过来,低头贴在沉默唇间,将口中酸涩非常的梅肉抵进了沉默口中,末了还不忘咬了沉默一口。
沉默含着凛暮喂过来的腌梅子,咬了咬,疑惑的看向他,“很好吃,你不喜欢?”
凛暮舔了舔唇角,“无福消受,你自己吃吧。”话落,又忍不住看了眼沉默的小腹。
沉默毫无所觉,转眼吃光了一碗腌梅子,便期待的看向了凛暮。
那酸梅子入口浓厚的酸涩口感至今还滞留在凛暮口中,他忍不住舔了下唇角,警告沉默:“别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沉默摸了摸依旧扁平的腹部,皱眉:“可我饿。”
凛暮起身,“我给你做点吃的,现在大概能吃下点东西了。”
凛暮麻利的给沉默炒了碗米饭,谁能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战天国帝君如今也有为自己的爱人洗手作羹汤的一天。
谁知凛暮刚端着炒饭进了屋,沉默立刻伏在床边干呕起来,炒饭的香味如今在他闻来只剩下油腻的恶心感。
凛暮吓的立刻转身端着还热气腾腾的炒饭出去了,随后又端着一碗白粥进来。
好在这次沉默没有那么抵抗,但也不太喜欢就是了,在凛暮喂了两口后,说什么也不吃了。
人哪能一直不吃饭,凛暮便忍不住端起了脸色,舀着一勺白粥的抵在沉默唇边,说道:“吃下去。”
沉默侧开了头,嘴唇紧抿。
凛暮心下也有气,他见不得沉默糟蹋自己的身体,便一手强硬的捏着沉默的下巴,将他掰过来,一手捏着勺子抵在他唇边,“吃。”
沉默仍旧紧抿着嘴唇,就是不吃。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半响,大颗泪珠掉进了勺子里,凛暮一愣,立刻松开了手。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沉默,只见沉默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泪水顺着脸颊划过,聚集在这几天越见消瘦而尖尖的下巴上,随后坠落。
沉默不是个爱哭的人,哪怕曾经因为入神、因为抵抗蛊虫的控制,遭受过巨大的痛苦,他也几乎没有哭过。
除了为了凛暮,他的泪水从来都是因为凛暮。